“飞得好高啊。”林衣年仰着头，望着飘摇上空的小燕风筝，满心喜悦溢于言表。
“郡主来试试？”
左靔然成功将风筝放飞天际，瞧着林衣年按耐不住的模样，笑着招呼道。
林衣年欢快上前，自然而然地接过左靔然手中的绞盘。
“还能飞得更高么？”他问着，满眼清亮。
“可以。”
“但不能着急，放线的时候得顺着风意慢慢来。”左靔然提醒。
林衣年似懂非懂，胡乱点头。
此时的风渐渐大了。
他着急把风筝线抽离出好长一截，风筝猛地上升，摇曳一会儿，在空中断了线。
小燕被风拐跑了。
“欸？！”
察觉到手中被拖拽的力度骤然变大而后又瞬间消失，林衣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好意思去看左靔然，眼神闪躲，扭捏了起来。
“这风筝质量也太差了吧，下次不要去那里买了。”他小声嘟囔，寻了个由头为自己找补。
“噗嗤。”
左靔然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一声肆无忌惮，惹来林衣年一记怒瞪。
“不许笑。”他告诫着，语气忿忿。
左靔然压下唇角，极力憋笑。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你觉得呢？”林衣年瞄她一眼，深不见底的瞳仁处融着温情。
倒不是说他没放过风筝，只是和除了皇姐之外的女子一起放的，还是头一次。
放得那么没水准、那么糟糕的，同样也是第一次。
左靔然点头，知道他此刻心情愉快，只是面上不显。
“臣下次来，亲自给郡主做一只小燕。用上好的线，肯定不容易断，能放很久。”她道。
“好啊。”林衣年欣欣然，心里莫名已经期待起来了。
尚书房内，林藏烟难得没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案牍上。
她手握锉刀，专注于面前一盏已经成型的木灯笼，灯笼上边精心雕刻着一些繁复的纹路。
林藏烟自诩手脚麻利，但对这盏灯笼，还是捣鼓了好久。
“陛下。”
肖语常不合时宜地进殿，袅袅婷婷地走来。
林藏烟闻声睨他一眼，只一瞬便收回了视线。
“你来了？”
她埋首，动作不停，语气淡淡道。
肖语常缀一抹娇笑：“陛下可有一段时日没来鸣泷殿了，今个儿终于记起臣侍来了？”
此番，是林藏烟唤他来的。
“让你带的东西，带了么？”
肖语常脸色一僵，原本笑着的唇角直接拉了下来。
“带了。”他说着，语气勉强。
“那就把它给朕罢。”
林藏烟终于舍得抬头，冷眼看着眼前人。
肖语常动作缓慢，将手中锦盒呈上案。里面装着的，是他当初设计从辛在水那儿得来的凤印。
将东西呈上，肖语常定定立在原地，凝视林藏烟，一语不发。
林藏烟继续打磨起手中玩意儿，也是一话不说。
气氛一时变得格外怪异。
对此，林藏烟像是感受不到，肖语常不甚在意。
只是被冷落，他隐隐觉得有些气恼。
“陛下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想对臣侍说的么？”他沉声道。
静默几息，林藏烟才道：“朕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着她结了寒霜似的语气，肖语常忍不住上前几步，靠近她身旁。
“陛下在做什么？”他尽量把不好的情绪收敛，放柔和了嗓音。
“好精巧的灯笼。”他夸赞，像在讨好。
“嗯。”仿佛是为了故意气他，林藏烟居然出声应和，“朕要送给君后的。”
如她所料，此话一出，肖语常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紧咬下唇，感到身上传来刺骨寒凉。
他恨呐。
这么多年来，他什么时候收到过陛下如此尽心尽力准备的礼物？
金银首饰、珍珠玛瑙、华服玉器，样样都有，却没有一件是装着真心的。
“陛下现在，连装也不装了么？”肖语常敛下眼睫，显得无力。
“是啊，装得久了，有些腻了。”
林藏烟冷哼一声，继续讥讽道：“朕不像你一样乐此不疲，到了现今还要继续装模作样下去。”
肖语常冷笑：“难道这么多年以来，陛下对臣侍，就没有动过一点真心？”哪怕是一点，一点点。
“没有。”
林藏烟微笑着，笑得那么冷，带着决然。
话如轰雷，直击肖语常心脏。
什么千般娇惯万般宠爱，假的，全是假的，不过是盖在一个又一个阴谋之上的覆蒙。
“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宴儿，他辛在水没有子嗣，又算得了什么？”
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愠怒，语气不善地质问。
这一刻的他，全然记不起平日里该有的礼仪。
林藏烟对此充耳不闻：“他可以什么都没有，有朕就够了。”说着，眼里似有柔情。
“所以……从始至终，你心里只有一个辛在水！为什么？！”肖语常气极，怒吼出声。
衣袖下，他双拳紧握，浑身都在发抖。
怨恨抽去他的冷静，面目狰狞扭曲。
林藏烟看着，皱起了眉头。
霎时间，肖语常的肩膀懈了力气，声音苍白无力：“不信，臣侍不信……”
“那个时候，您还喊着臣侍的名字……”
听他提到“那个时候”，林藏烟眼里即刻充满刀光剑影：“朕喊的是你的名字么？”
此话偏激，燃着难以压制的怒火。
“肖语常，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肖语常瞳孔湿润，他一把揪住林藏烟的衣袖，急切道：“只要陛下还愿意宠爱臣侍，臣侍不在乎有别人。”
他说，他愿意和别人一起分享陛下的爱。
可他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没办法接受与任何人分享一切的。
“除了他,朕不会再爱别人了。”
林藏烟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
“演戏就是演戏，投入太多真情，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她难得关切，也觉得他可怜。
可肖语常只觉得讽刺。
他哈哈大笑着，神态癫狂：“好啊，好得很！那陛下下一步想干什么？废臣侍贵君之位，将臣侍打入冷宫么？”
“何止？”林藏烟冷若冰霜：“若你对他出手，朕还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