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前门机务段的职工们发现段里面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
宣传科的同志带人贴上大幅标语，后勤处的领导组织人员打扫卫生，连水渠都被清理干净了。
职工们还得到了提前通知，严禁在段内打赤膊。
大门岗原来只有四个保卫干事，现在增加了一倍，还不时能看到有陌生的面孔在段里面巡逻。
以往出现这种场面，都是领导前来视察，这次却没有得到通知。
有好事的职工看到周克，忙凑上前问道：“段里出什么事情了？”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知道吗？“
那些职工离开后，周克扭头看向工作室的方向，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爱国兄弟到底搞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别人不知道，周克现在配合气象站那边，负责前门机务段的内部安保工作，却十分了解。
航空工业部的刘领导、哈飞的领导，国防工办、工业试飞中心等数个部门的领导和专家，已经抵达了前门工作室。
上面对安保工作提出了最高要求，前门机务段的保卫工作已经提到了最高级别。
除了没有全面封锁外，能做的都做了。
“队长，东边围墙外发现了可疑人物。”一个队员跑过来汇报。
周克被汇报惊醒过来，晃了晃脑袋，压抑住心中的震惊、困惑，跟着队员跑了过去。
李爱国也没想到能够惊动这么多领导。
看到那些领导在铁道部滕领导的陪同下进到实验室里，李爱国跑过去打个招呼后，便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因为此时他的工作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
一台霹雳火发动机正被行车吊着，缓缓的朝着一个高大的架子上，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管线，跟操作台联接在一起。
这架子就是用测试发动机的台架，又被称为试车台。
航空工业部的领导看到试车台，神情稍稍有点激动，看着滕领导说道：“藤领导，没想到你们竟然攒出了这个好东西。”
“害，这都是爱国同志瞎捣鼓的，他这人就是喜欢摆弄这些新东西。”滕领导笑着回答。
“.”
航空工业部的刘领导觉得滕领导在凡尔赛了。
自打开始自研航空发动机，制造试车台就提到了日程，工业部里组织了大量的人员前往老毛子那边学习，效果不是很好。
现在只是搞出了一部分。
而面前这个试车台，从其包含了、排气引射筒、燃油系统、测试系统.就能看出已经是成熟的试车台了。
另外，试车台的传感器还跟计算机连接在了一起。
明显可以通过计算机来实时监测发动机的状况，这就算是老毛子那边也没搞出来。
此时看到李爱国那边已经将发动机吊装到了试车台上。
齐教授和那些专家们开始连接管件，滕领导朝着李爱国招了招手，把他喊了过来。
航空工业部的刘领导指了指试车台问道：“爱国同志，你怎么想着搞这么个东西？”
李爱国对刘领导非常敬重，当年时局混乱，正是刘领导提出了负责接管缴获的航空设备并收容航空技术人才的建议。
除了保住一大批人才外，还接收了敌人大量的战斗机，为后续的航空发展奠定了基础。
“报告领导，我是这样想的，发动机内部结构复杂，使用的材料也比较特殊。如果不经过长试，适航性试车、专题试车，就算是进行了验证和试飞，将无法保证发动机的质量和稳定性。”李爱国挺直胸膛说道。
旁边的一个专家听到这个，就笑了：“试车台老大哥那边也有，你适航性试车、专题试车是怎么回事儿？老大哥那边测试发动机，采用的是1:1长试。”
担心李爱国听不懂，专家又补充了一句：“也就是全寿命长试，把发动机摆在试车台上，一直让它运转到寿命结束。”
李爱国淡淡的看他一眼：“老大哥的VK-1涡喷发动机寿命是100小时。
米格-15发动机不足100小时，图128截击机使用的AL-7涡喷发动机寿命为150小时。
还有图16，米格19，甚至是图124客机的发动机寿命都只有两百小时。
而我们的霹雳火发动机，因为采用了高温结晶合金扇叶，采用了模块化设计，预期寿命是一千多小时。”
什么是有数据，有真相，这就是了。
那个专家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刘领导瞪了那个航空专家一眼：“你不懂就别瞎发表意见。”
骂完了人，刘领导转头看向看李爱国：“爱国，除了研制航空发动机，你也研究过发动机测试工作吧？你这些步骤，可不是外行人能搞出来的。”
李爱国摇头：“不是，不是，这些都是从齐教授那里学来的。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发动机的寿命提高了，再用老办法就不合适了。
要是真测试一千多小时，测试出来的故障很多都跟发动机本身无关，所以我制定了150小时长试的策略。
在这个过程中，反复对发动机进行加速，一旦发现故障，将会停机进修修复，修复后针对故障部位进行专题试车。”
这话一出，刘领导双眼放光：“针对性测试，服了，后生可畏啊，爱国同志，你具备很高的技术实践敏感性，你说的没错，随着发动机寿命不同，咱们就要更换测试思路了。”
说完转过头，继续骂自己人：“看看人家，你就是个只会死抱书本，还没有一个其他专业的人思路开阔，技术不断发展，你们这些测试人员，也要跟上步伐。”
李爱国这会也来了精神。
倒不是他想要看着专家出丑，而是他想起了这个时代国产航空工业的一个缺陷，缺少航空发动机的完整测试配套体系。
简单来说，就是由于大部分发动机都是仿制别人的，别人能飞，咱们也能飞。
要是换成别的设备，这种办法不用试错，确实能节省成本和时间。
但是航空发动机不一样，很难通过经验和简单的测试发现缺陷。
一旦大规模生产，轻则造成大量浪费，严重一点的可能会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无数的科研资金打了水漂，前面所有的努力全都白干了。
就拿在原本时间线中，应该正在研制中的直6来说。
只制造了16架就停产了，原因就是在飞行中才发现单发安全性缺陷。
既然来到这个年代，李爱国就要避免这种悲剧的发生。
想到这里，李爱国接着说道：“这只是地面的台架，我觉得咱们要是能模拟高空飞行时的状态，发动机的检验工作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还有更好的测试办法？”刘领导感到惊讶。
李爱国正待开口，一阵警报声响起，这是安装完毕，测试即将开始的信号。
刘领导还要询问，被滕领导给拦住了：“老赵，爱国同志还有重要任务。”
“台架也很重要.”刘领导环视一圈，看到那几个部委的领导都看向这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激动之下有些失态了，连忙笑了笑。
“爱国同志，你先忙，咱们随后聊。”
李爱国走到测试区域，齐教授和技术员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计算机也打开了。
测试开始前，所有的领导都被请到了安全线之外，还要戴上安全头盔。
看看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李爱国走到滕领导面前：“领导，您来？”
滕领导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被李爱国拉到了操作台前。
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只要按下，就能给发动机点火。
仪式感满满啊。
“你小子倒是会搞这一套东西。”
饶是滕领导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此时也来了兴致，听到倒计时结束，按下了红色按钮。
操作台指示灯瞬间全绿，试车台随即传来轻微嗡鸣，预供油完成，涡轮开始预旋。
李爱国紧盯计算机屏幕，燃油压力、涡轮转速稳步攀升，所有数据均精准落在预设区间。
突然一声轰鸣，排气引射筒喷出淡蓝色火焰，灼热气流裹挟着热浪扩散开来。发动机嗡鸣升级为雄浑咆哮，钢铁台架震颤不已。
“加速测试准备！”李爱国一声令下，技术员立刻操作。
“温度稳定！叶片应力正常！”监测员大喊。
计算机传来的叶片图像显示，高温结晶合金扇叶毫无形变。
李爱国松了口气，核心部件顺利过关，此前改良合金配方的心血没有白费。
随着试验进度的增加，现场所有人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等到最后一个测试项目做完，他们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
齐教授和那些研究员们更是欢呼了起来。
现在虽然距离最终结束测试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
但是只要初期测试通过了，那发动机成功的概率就很大。
滕领导先开口定了调子：“爱国！好！你们这次是立了大功，这发动机我看了啊，不止是用在武装直升机上，将来说不定也能用在战斗机和其他飞机上，老刘啊，这回你放心了吧！哈哈哈。”
刘领导这会已经激动得脸色赤红了起来，他深吸几口气，才算是缓过来，开了口。
“太激动了，让大家伙见笑了”
现场大部分领导都来自航空领域，能够理解刘领导的感受，没有人打断他，他整了整思绪，接着说道：
“咱们的航空发动机起步艰难，大家伙都不知道我就不多说了，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六年了，现在总算是有机会说出来了”
刘领导此时的眼眶已经红了。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向滕领导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滕领导摇摇头，工作人员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刘领导大口喘了口气，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这里有参与过歼-5战斗机上那台涡喷-5研制的同志吗？”
人群中有个中年研究员举着手，走了出来：“老领导，我以前在沈飞叶片小组担任研究员，您提到的事情，应该是当年涡轮叶片爆炸吧？当时我就在现场，也算是运气好，只是被叶片扫到了胳膊。”
说着话，中年研究员撩起了袖子，胳膊上赫然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刘领导点点头，继续说道：“当年咱们仿制的是人家的发动机，人家提供的图纸提供的图纸有不少陷阱，关键参数模糊不清，第一次试车就因为叶片强度不够失败了，发动机当场“炸”了，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咱们能责怪人家吗？不能！哪怕是人家隐瞒了参数，咱们也应该感谢人家，因为咱们造不出来，当时只有人家愿意帮咱们。”
“咱们只能咬着牙把碎片一个个捡回来分析！”
“当时我就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搞出属于自己的发动机，走自己的路线。”
“你们这回这个霹雳火涡轮轴发动机，比当年仿制对象好上几倍。
大家伙都是搞航空的，我在这里向同志们作保证，有了这个发动机，我们绝对有把握完成116工程，制造出属于自己的武装直升机！！绝对不会辜负你们辛苦搞出来的好东西。”
刘领导说到了最后，紧紧攥起拳头发泄了心中长久以来的愤懑。
滕领导带头鼓掌，其他同志跟上。
待掌声平息后，刘领导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保密，霹雳火涡轮发动机现在已经能达到世界领先水平了，一定要严格保密。”
提到保密，齐教授举了举手：“领导放心，保密工作由爱国同志负责，事实上，我感觉这前门机务段工作室，比我们哈飞的保密规定还要严格。
另外具体的图纸和相关材料配方，只有爱国同志掌握。”
刘领导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现在发动机研制成功，116工程算是向前跨了一大步。”
李爱国趁机说道：“领导，现在各地116车间捷报频传，只是还缺少一些材料，毕竟我们是铁道部门，对一些敏感材料的调度还是比较难的，还有一些设备，都是军工所才有的。”
李爱国想的不仅仅是武装直升机，以后还要搞战斗机，运输机，一些必备的设备得先拿到手。
哪怕是花钱买可以。
滕领导听着就很舒服，为了帮前门机务段工作室筹集设备，部里面也花费了不少心思，现在试车顺利，李爱国顺带着要一些关键设备，能让他那边减少不少工作量，这小子，很上道。
刘领导盘算了一些，点头：“这些你们都不用担心，随后我会成立协调小组，需要什么，你们列出个单子来，咱们大家伙一起努力，先共同为我们的铁鹰装上心脏。”
话音落了。
大家伙再次热烈的鼓掌。
试车仍在继续，刘领导和其他领导兴致不减，在旁边盯到了将近中午，才打算离开。
邢段长虽不清楚实验结果，但是看到各位领导都面带笑意，就知道成功了。
“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各位领导能够来到我们前门机务段，是我们的光荣，要不，我安排一下，咱们组织个简单的庆功宴。”
不提航空部门的领导，就说滕领导在这里，前门机务段也不能怠慢了。
他这么一说，刘领导想起了一件事儿，点头道：“也好，叨扰你们了。”
邢段长立刻安排人通知食堂做准备。
前门机务段因为工作性质特殊，一直备着热乎乎的饭菜，只要再搞几瓶老酒就可以了。
安排妥当后，邢段长带路，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向食堂走去。
饭菜很简单，主菜是一盘子猪肉炖粉条，主食是大白米饭。
邢段长打算让胖厨子再弄几个菜，被刘领导拦下了。
刘领导看着滕领导说道：“我一直听说你们铁道上的领导下到基层，跟工人是同吃同住，今天我们来了，也不能坏了你们的规矩。”
滕领导点点头拦住了邢段长，只是让胖厨子把腌制好的咸菜端上来，酸辣萝卜条，还有一盘子豆豉，都是下酒的好菜。
吃饭喝酒的时候，大家伙的热情都很高涨。
刘领导一直记挂着航空发动机测试的问题，特意跟李爱国碰了杯酒，问道：“我看你搞的那个试车架挺好，能不能拿到哈飞和沈飞那边。”
李爱国回答的很快：“这个完全没问题，只是这地面试车架的局限性很大，只能做一些简单的质量和功率之类的测试。”
一个工程师听到这个，插话道：“地面试车？难道还能在空中试车不成，那不是需要装在飞机里了吗？”
这次刘领导没有拦着这人，而是扭头看向李爱国：“爱国，不要怕犯错误，说说你的想法。”
李爱国装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我就说了啊，就当时一个火车司机的胡思乱想，要是说错了，各位领导别介意。”
“我觉得既然没办法在飞机内测试，那么可以建造一个高台，把发动机吊装到高台上，然后模拟高空飞行环境，对发动机进行有针对性的测试。”
“高空台不但可以实验航空发动机，还能用来检验导弹用发动机。”
话虽不多，可是听得在场的人双眼放光。
刚才那个工程师还要追问下去，被刘领导拦住了。
刘领导端起酒杯说道：“爱国不愧是全国劳动模范，善于在实际中解决问题，这技术思路非常清晰啊，来，我敬你一杯。”
在座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端倪，刘领导肯定是盯上了高空台，才会拦着。
事实上，这年代国内已经有了研制在空中对发动机进行测试的想法，只是因为技术限制，只停留在理论筹划阶段。
李爱国提出的高空台，跟这种想法算是不谋而合了。
李爱国连忙端起酒杯，干了一杯酒后，刘领导又说道：“爱国同志，你好像对航空发动机很感兴趣啊，我这边正缺人，要不”
滕领导笑着说道：“前阵子一机部的老赵想把爱国调走，我让他回去好好再学习学习。”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帮忙可以，调人不行。
食堂内欢笑声不断，最终尽欢而散。
滕领导是最后离开的，邢段长送他上车。
在车边，滕领导对邢段长说道：“现在前门机务段工作越来越忙，你这个段长一定要做好保障工作。”
邢段长点点头：“请您放心，工作室那边走的是专门的物资渠道，只要申请了，第一时间批复。”
“嗯，你考虑得倒是周全，前门机务段工作室要是搞好了，说不定能做出更大的事情来。”
邢段长明白疼领导意思，点头称是，滕领导这才上车离开。
结束了庆功宴，李爱国回到四合院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骑着摩托车行走到南铜锣巷的拐角处，就看到路边蹲了几个人。
车灯从几人的脸上晃过去，隐约间看到了刘海中的那张胖脸。
“二大爷，这么晚了还没回去，怎么在这儿猫着呢。”
“是爱国回来了啊，秦淮茹家的人来了，这不是正想着怎么对付贾家庄的那帮人嘛。”
骑着摩托车靠近，李爱国这才看到秦淮茹就站在不远处，旁边还有几个中年社员，手里拎着扁担，应该是秦淮茹的亲属。
旁边还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虽看不清楚摸样，但是从身材中也能分辨得出是秦京茹。
李爱国本来打算直接离开，想了下，又停了下来。
“二大爷，这些都是青壮劳动力啊，一个老婆子都没有，怎么，真想在京城打架？让派出所把人抓走。”
听到这个，刘海中这才醒悟过来。
“对啊，咱们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掰扯道理的，秦淮茹，明天你再回去一趟，把你们家的妇女同志拉来。”
李爱国也没停顿，骑上摩托车就离开了。
秦京茹拉了拉秦淮茹的胳膊，指了指李爱国的背影：“这人是谁啊？是个大领导吧？”
秦淮茹的脸色黯淡了一下，手指紧紧的攥住了衣角，没有吭声。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霹雳火发动机的试车依然在进行中，李爱国并没有过多关注秦家和贾家的战争。
不过有了许大茂和阎解成两个战地记者，每天清晨在四合院的树池旁，都能接收到实时战报。
“秦家军的几个婆娘今天突袭了贾张氏，贾张氏的头发被薅掉了。”
“报！大败，贾家军设下陷阱，发动粪战，以一当十，把秦家的那些人打跑了，都跑到城外洗衣服去了。”
只要贾张氏不带人到四合院里闹事儿，大家伙都只当做看热闹。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明显秦家军占了上风，这场战争也许很快就结束了。
倒不是贾家军战力不高，而是贾张氏本身只是贾家军的一个外人，而秦淮茹的父母都是秦家军的主力。
两者相比较疏远疏近，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许大茂也觉得惋惜，他觉得其中有个姑娘挺漂亮，打架挺好看，要是战争结束就看不到了。
“许大茂，你要死是吧！”话刚出口，许大茂的耳朵就被刘岚给拎起来了，回到家跪了搓衣板。
人群哄笑着四散而去。
李爱国也来到了前门机务段工作室，刚坐下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表哥，后山的杜鹃开得旺，爹娘让捎两筐新挖的土豆给你，放老地方了。”
杜鹃花？
李爱国的脸色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