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可有懂莫卧儿语言的人？”李青问。
刚欲问询细节的戚继光，闻言忙回道：“这自然是有的，来时特意带了翻译，就是为了谈判时用，懂佛郎机语言的人都有，侯爷可是要带着翻译过去？”
“不是。”李青放下一直举着的手臂，打开层层包裹的衣服，取出其中的信纸，道，“找人来翻译翻译这个。”
“这是……？”戚继光接过瞧了一眼，每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在一起却是完全莫名所以。
“这是我直译过来的。”李青解释道，“只需读出来，再用莫卧儿的语言理解，便可翻译出其中内容了。”
“还，还能这样？”戚继光大感惊奇，随即道，“这可真是个好点子啊。”
“行啦，别拍马屁了，赶紧把人带过来。”
戚继光没第一时间行动，而是追问道：“侯爷，你说要是把这一招儿用在大明军队，如何？”
“什么意思？”
话刚出口，李青便明白了，诧异道，“你是说用这种方法对信息进行加密？”
“不错。”戚继光颔首道，“大明可不止有汉族，把少数民族的语言当做密本，以汉字直译的方式进行书面传递，安全性定然会大大提高！”
李青失笑摇头道：“用作军队的必要性并不大，不过……你这一说，我倒是觉得可以用在锦衣卫这个群体。”
“锦衣卫？”
“嗯，滞留在大明藩属国，搜集情报的锦衣卫。”李青说道，“诸多藩属国对大明的语言掌握，都是以官话为主，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会多一层保障，至于军队……必要性并不大。”
李青笑着说：“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将在外，皇帝也从不遥控指挥，主帅给将官下达指令，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吗？”
顿了顿，“除非是全面战争，多线同时作战，不过，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发生。”
戚继光一想也是，点点头道：“侯爷稍等。”
李青活动着发酸的手臂，转头望向泛起波澜的海面，轻声自语道：
“虽然这一战的规模并不算太大，可这一战对世界格局造成的影响，却是昔年老四兴兵数十万，数次征伐漠北，比不了的……”
两刻钟过后，戚继光领着三个翻译走了过来，开始对李青写的内容注解……
信息与李青的推断差不多，不过更加具体、细化，李青窥得全貌之后，再次进行推演……
戚继光也不打扰，只在一旁安静等候。
良久，
李青捏了捏眉心，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大概会有两种情况。”
“一好一坏？”
“嗯……算是吧。”
“坏的情况是什么。”戚继光问。
李青沉吟道：“佛郎机联军会绕过我们，直接侵占大明这一带的藩属国……不，他们会直接长驱直入，直面对大明！”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啊……”戚继光感慨了句，又问，“好消息呢？”
“没有佛莫联军了。”李青说道，“阿克巴放弃了与大明为敌，不会再掺和进两颗牙了。”
戚继光皱了皱眉，苦叹道：“好消息不算太好，坏消息却是更坏啊。”
顿了顿，“没有第三种情况吗？”
“你是说，双方继续合作，继续之前的战略部署？”
“嗯。”
“可能性微乎其微。”李青轻轻摇头，“阿克巴十分精明，他与大明开战的目的是为了统一南北，如今再与大明开战，只会与他们的目标背道而驰……喏，这上面不是说了吗。”
戚继光又瞧了眼那段内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侯爷对阿克巴的分析，下官深表认同，可对佛郎机的分析……佛郎机真敢直面大明吗？”
“为何不敢？”李青呵呵道，“佛郎机与大明开战，纯粹就是为了利益，莫卧儿王国这块骨头不太好啃，当然，主要是骨头上的肉也不多，满足不了这两颗牙。”
“可……可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一次战斗就被大明三万余水师歼灭了一万五千余，且大明水师几乎没什么折损，如此惨烈的教训……”戚继光费解道，“按理说，对方不会如此冒险啊。”
“你这样想，就陷入思维误区了。”
李青沉吟着说，“首先，你要想明白，佛郎机为何要与大明水师正面开战。”
戚继光只觉永青侯的这个问题太幼稚，不过还是做了回答：“自然是为了大败大明水师，从而趁机敲大明竹杠。”
李青颔首道：“这是否说明，对方意在消灭大明的有生力量？”
“是啊！”戚继光点点头，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惊道，“侯爷的意思是，在佛郎机的认知中，这三万七千人的大明水师，就是大明水师的全部战力，歼灭了，大明就成了没了牙的老虎；
既然大明只有这么多水师战力，且想歼灭又实在太难，干脆绕过我们，直接对正处于武力空虚的大明动手？”
李青点头。
“这也太冒险了吧？”戚继光震悚，继而摇头，“我不觉得佛郎机会这么做。”
“说说原因。”
“首先，这样做会导致腹背受敌，纵是他们成功绕过了我们，纵是成功甩开了我们，可我们一定能赶回去，如此一来，佛郎机岂不是腹背受敌？”
“其次，佛郎机何以笃定，大明只有这么多水师战力？”
戚继光说道，“换我是佛郎机，我绝不会这样做！”
李青笑了笑道：“那我也说说？”
“侯爷请说。”
“首先，佛郎机已然是山穷水尽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搏，不成功便成仁的情况下，已然顾不了那许多了。”
“其次，佛郎机就是笃定大明只有这么多水师，原因很简单，大明太久没有打过海战了，而且同为海军起家的他们，太清楚培养水师所消耗的财力成本、时间成本了，大明现阶段能有这么多，这么强的水师，已然是极限中的极限，不可能再多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最后，佛郎机的确会面临腹背受敌的情况，可战场是大明的家门口，他们能通过漫长的海岸线，通过多线作战的方式，对大明造成难以承受的损失，从而迫使大明低头。”
“据点呢？”戚继光反问，“这里有莫卧儿王国，到了大明……就算可以通过劫掠来补给，可他们总要有个相对安全的海域停靠战舰吧，我就不信他们敢把战舰停靠在大明的港口，真要是那般则就成了登陆战，大明那么多卫所，百万之师可是实打实的，纵是再草包，也不会连五万人都吃不下吧？”
“大湾！”
戚继光一滞，顿时就不说话了，同时，冷汗涔涔。
真要是如此，后果之严重，简直无法想象。
戚继光艰涩道：“海岸线这么长，海域这么宽，我们怕是防不住佛郎机绕过我们啊。”
随即发现永青侯并无忧色，心中又是一缓，忙问道：“侯爷可是智珠在握了？”
李青笑了笑道：“大明水师防不住，我能防住啊。”
“？”
李青淡然道：“在绝对速度面前，信息差是不存在的！”
戚继光一听就明白了，随即长长舒了口气，振奋道：“这就没问题了，就算佛郎机成功绕过了我们，只要及时得到消息，我们完全能追上，因为去往大明的航线是固定的……”
顿了顿，“侯爷，你能不能做到在五万海军眼皮子底下，全数摧毁敌军战舰？”
李青白眼道：“你真当我是神啊？”
“呃呵呵……趁夜偷袭，总该会有收获吧？”戚继光讪笑道，“反正一炮两炮的也轰不死你，夜晚火炮的命中率太一般了，还是有一些可行性的不是吗？”
李青摇头道：“这一战的意义并不在战争本身，而在战争结束之后让世界万国认识到大明的强大，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能那样做。”
顿了顿，“不过你放心好了，战斗之中我不会闲着的。”
“好吧。”戚继光沉吟道，“既如此，我还是直接率水师回锡兰国吧？”
李青颔首，补充道：“可以先补充一下煤炭储备。这次的阵仗这么大，想来，锡兰国也该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戚继光大笑点头，继而道：“如此看来，坏消息不坏，好消息确好了。”
“也不能这么乐观。”李青微微摇头道，“你当明白，大明水师再厉害，我再能耐，也没可能一个不留的全歼，足足五万人啊，大小战舰数百上千艘，怎可能全数葬身大海？”
戚继光一滞。
“一旦显现出大败之势，敌军定然会如天女散花一般分散开来，我们追杀不过来的。”李青沉吟着说，“战火是不能在大明展开的，退守锡兰国之后，你可以以大明水师总兵这个身份，代表大明向沿途一带的藩属国下达指令——联合剿匪，有功者赏！”
“我……我没这个权力啊。”
“你有！”
“……这需要圣旨才行啊。”戚继光一脸无奈。
李青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可以写给你！”
戚继光：(⊙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