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月比孙不休沉稳三分,却也皱紧了眉头,青衫袖口被他攥得发皱,手中折扇早收得死紧,指节捏得泛白:“老孙说得在理。当年之事,我们本就打算登门致歉,只是奈何没有机会。”
他目光落在流影枪上,赤金枪身流转的光泽让他眼底满是可惜,“圣人至宝怎能说送就送?”
商函则直接迈步走到词宋身侧,“少爷,吴烈根本不值得?”
三位叔伯的争执让演武场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兵家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只知当年婚宴生乱,却不知竟是词宋父辈的缘故,更没料到儒家会将这点“年少轻狂”的失礼,看得重到要用圣宝弥补。
吴烈握着枪柄的手微微颤抖,温热的枪身传来流影枪的共振,与体内吴渊的兵道伟力呼应,他看向词宋的目光愈发复杂,眼眶微微泛红。
词宋却未收回流影枪,只是转头对三位叔伯深深躬身,琉璃仙光在他周身轻轻流转,消解了长辈们的怒气:“三位叔叔,当年之事,你们或许根本不知其背后到底还有多少隐情。”
他直起身,抬手虚按,周身文道才气化作淡金屏障,将议论声轻轻压下,目光扫过演武场上的每一位兵家修士,声音比先前更添几分郑重,“流影枪是圣宝,却不及儒兵两道相安的分量。今日我送枪致歉,一是还当年的失礼之债,二是消两派的积怨之根,让天下人知晓,儒家有锋芒,更有容人之量;能凭实力立威,更愿以诚心换和平。”
说罢,词宋双手仍托着流影枪,对着吴烈郑重拱手,白袍下摆扫过积雪,姿态谦逊却不失风骨:“吴烈前辈,兵圣阁藏有兵道古籍无数,晚辈久慕其名,若前辈不弃,晚辈想在此叨扰几日,参研儒兵互补之道。”
演武场上再次陷入沉寂,吴烈握着枪柄的手紧了又松,指腹摩挲着流影枪温热的纹路,眼底情绪翻涌,有对叔叔离世的悲痛,有对词宋举动的动容,更有对过往恩怨的纠结。他久久没有开口,风雪落在他的发间,很快染白了鬓角。
“词宋先生既有此意,兵圣阁自然欢迎。”
左侧的兵家亚圣率先打破沉默,他上前一步,对着词宋拱手,“先生以诚心化解干戈,这份气度,配得上兵圣阁的待客之道。”
右侧亚圣亦点头附和:“孙不眠长老,你即刻带词宋先生去‘观武轩’安置,备好温茶与伤药,不可有半分怠慢。”
人群中,一位身着灰袍、面容清癯的长老应声上前,对着词宋躬身:“词宋先生,请随我来。”词宋微微颔首,正要随长老动身,身后却突然传来吴烈低沉的声音:“等等。”
他脚步一顿,转身望去,吴烈已站起身,流影枪被他稳稳握在手中,赤金枪身与他体内的兵道伟力共鸣,泛着淡淡的光晕。
这位刚承接亚圣传承的中年人,眼神锐利如刀,直直盯着词宋:“你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当年的婚宴吧?你是不是……知道了关于我的事情?”
此言一出,演武场的空气瞬间凝固。
两位亚圣脸色微变,下意识对视一眼;孙不休三人也愣住了,他们从未听闻吴烈有什么特殊过往。
词宋望着吴烈探究的目光,缓缓点头。
“晚辈曾游历时间长河。”
词宋声音放轻,带着几分肃穆,“在那些流淌的时光里,看到过许多人的过往,也看到了前辈你当年的挣扎与遗憾。”
他没有细说具体场景,却足以让吴烈浑身一震,那段过往他从未对兵家之外的外人提及,甚至兵家之中,极少人知晓自己的过往。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词宋上前半步,目光诚恳:“斯人已逝,当年婚宴的失礼,是我父亲词起白与诸位叔叔的过错,我无从辩驳。前辈若因此不原谅他们,晚辈完全理解,毕竟伤痕不会因时间而消失。但我作为词起白的儿子,既知晓了这段过往,便该替父辈担起责任,为当年的过错赎罪。”
吴烈握着枪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底的锐利渐渐被复杂取代。
风雪中,他望着词宋坦荡的面容,又想起叔叔吴渊消散前的托付,良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观武轩。。。你暂且住下吧。至于赎罪……”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未平的哽咽,“等我想清楚再说。”
说罢,他侧头看向远处的孙不眠,语气从悲恸中抽离出几分兵圣阁主事人的沉稳:“孙长老,还请好生安顿词宋先生与诸位。”
话音落时,他握枪的手猛地收紧,流影枪赤金枪身瞬间爆发出一圈凝练的兵气弧光,竟将周身飘落的雪片震得倒飞三尺!
下一秒,他足尖点地,青石板被踏得微陷,身形如离弦之箭射向演武场深处,踏雪无痕的步法裹挟着亚圣伟力,只留下一道赤金残影,数息间便融入楼阁阴影,唯有流影枪留下的淡淡嗡鸣,还在风雪中回荡。
“吴阁主这是……”
众多长老望着雪地上那道转瞬即逝的赤金余痕。
石月轻轻摇着收拢的折扇,扇骨叩击掌心发出轻响,目光落在词宋白袍下摆未散的仙光上,眼底探究渐浓,他越想越觉得,当年那场“年少轻狂”的婚宴闹剧,背后定然藏着他们不知的隐情。
孙不眠上前,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灰袍袖口扫过积雪,“诸位随我来便是。”
众人跟着孙不眠穿过覆雪回廊,廊柱上雕刻的兵戈纹路凝着薄雪,被廊檐下悬挂的冰晶灯笼映出冷冽光泽。不多时便至观武轩,阁楼内暖意如潮,墙角紫金暖炉燃着千年松针,青烟袅袅凝成淡淡的兵道图腾。
四面墙壁悬挂的历代兵圣枪谱拓本,字迹铁画银钩,隐有兵气流转,与窗外风雪遥相呼应。
孙不眠亲手提起紫砂茶壶,琥珀色茶汤注满青瓷茶盏时,氤氲热气中翻涌着雪莲的清冽香气:“此茶采自极北雪莲峰,可安神定魂,诸位尝尝。”
茶盏刚触桌面,孙不休便“咚”地将其按在案上,力道之大连茶沫都溅起些许,周身青衫因才气鼓荡而猎猎作响:“师父,有句话我憋得心口发闷!当年我们几个大闹吴烈婚宴,虽说是年少气盛,但也是因为他排挤我们孙圣血脉在前,怎么他这些年提起此事,总像吞了枪尖似的,满是怨气?这里头定然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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