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玲玲默了会儿还是摇头，“你说得这些都得有钱才有底气。我就算想在医院坐月子我也没钱。”
谷医生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想说医院不提供坐月子服务。
“你坐月子的钱我可以借给你。不过等你出了月子得打工还我。”江肆月痛快道。
“真的？”张玲玲激动的向前一步，埋下危险的天台边缘。
旁边等着的公安，一个健步过去卡着她的肩膀。
“你骗我！”张玲玲剧烈地挣扎，“你就是想骗我下来。”
江肆月顾不上辩解，忙对公安们道：“同志你们先放手。你们这样更刺激她。相信我她不会再寻短见的。”
公安们没动，只是看向自己的上级。
江肆月顺着他们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人。
男人皱眉，似在权衡。
“你们强行救下来，她还可以再偷偷再上来。一个人真心想死总归有无数办法。只有她自己想活才不白救。”
男人想了想，点头，挥了下手， 两边的公安松开张玲玲。
张玲玲听见江肆月的话就知道自己误会了，主动道歉：“对不起。”
江肆月摇头，“能不能到病房去说。你还在月子里吹这么久风不合适。何况，你伤口都裂开了需要重新包扎。你放心，我不是忽悠你。我叫江肆月，南大的学生。你随时可以来南大找我。”
张玲玲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身后杵着两个公安，现在就算想死也死不掉。
谷医生和另外的护士忙扶着张玲玲。
一场闹剧总算暂时结束。
江肆月落后一步跟国字脸请求：“同志，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就刚才我说有精神病那个就是这位想轻生妈妈的婆婆。
她们的关系你刚也听见了，有点不太好。为了避免产妇再受刺激，还麻烦你们先控制一下人，晚点再放开她。”
国字脸点点头，“好。”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
他审视地目光打量着江肆月，“小同志，你跟产妇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江肆月摇摇头，指了下刚出门的谷医生，“我是谷医生的……患者。来找她做检查，正好出了这档子事，跟上来看看。如果打乱了你们的营救计划，那……抱歉。”
国字脸摇摇头，“我们正好在附近出勤，听见有人跳楼就赶过来。恰好小队里没有女同志，还得谢谢你大胆救人。”
就是有点太大胆了。说的那些话，一个不小心就能直接把孕妇激下楼。
不过终归结果是好的，国字脸也不好说什么。撇开公事，自己还挺欣赏这个小姑娘。
小小年纪有这么好的心态，这样的思想。
江肆月再次道谢道歉后，跟何欢一起下楼。
何欢见左右无人了才开始训她，“你说你怎么这么大胆？你万一真把张玲玲激下楼。就梁家人那德行还不吃了你？”
江肆月懂何欢的意思。
别看张玲玲活着梁家人尤其是梁太太对她百般刁难，若张玲玲真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不依不饶的也一定是梁太太。
不等她说话，何欢又开口：“平时你也不是个热络性子。怎么绝不想起来要救人？”
道不是说江肆月薄凉，只是江肆月这人有点不属于人间的感觉。
何欢总觉得宿舍里年纪明明江肆月最小，却偏偏总一副看破世态炎凉的沧桑感。
像乐善好施，助人为乐这些词基本跟她没什么关系。
很需要的她会帮，像钱阿姨那种。但也有很多求到她头上，她也权当没听见。
按照江肆月以往的德行，她十之八.九也就等在谷医生诊室压根不会过来看热闹。就算迁就她，也最多站在楼底下静静地仰头看着张玲玲，绝对不会冷嘲热讽也不会多劝一个字。
可今天，江肆月不但劝了，还冒险上天台了，不但上天台了，还半真半假讲故事，硬是给张玲玲说动了。
江肆月轻笑摇头，“我不想救人。这里有医生有警察，有张玲玲的家人，横竖轮不到我。只是……”
她低头抬手摸上自己微凸的小腹，“大约即将成为母亲的关系，我有点见不得产妇抱着孩子跳楼。况且张玲玲的遭遇只是咱们万千女性所面对困境之一。我觉得只有咱们互相帮助，才能渐渐改变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
用几十年后一句网络流行语形容就是“girl help girl”文化。
何欢也是个母亲，十分赞同江肆月的话，“你说的对！我以前也不是一个多热心的人。看见别人家孩子哭我总想这小孩怎么这么讨厌？我要是家长我就往死里揍或者想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一定不会让孩子这样。
然而等我真当了母亲，发现即使是父母，也有两难的时候。不是不教育有时候是真无从下手。
孩子的世界跟大人不一样，大人或许有很多种发泄方式，但是孩子最多的发泄就是哭。
真得是当了父母以后才能更多点包容。”
江肆月点头。确实这样。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妇产科病房。
张玲玲正躺在床上喂奶，谷医生刚检查完她的伤口，给她拉过被子盖上，“还好只是有点渗血。你这刚抽了线，情绪不要这么激动。”
回头看见江肆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肆月来了？那你们聊，我先出去。我会让护士想办法拦住来探视的家属。不过也不能给你太多时间。”
毕竟像张玲玲的丈夫、父母过来看她于情于理都不该让医护拦着。
江肆月点头，“谢谢谷大夫，我知道。”
张玲玲一直紧绷的神经在看见江肆月才缓缓放松，“江肆月？”
江肆月点头，“对。”
“你今天说得都是真的吗？”
“那你告诉我，哪句像假的？”
张玲玲抿唇，都不像假的但又都像假的。
江肆月说得每句话，听起来都是很轻松就能做到的。
可事实上却又都很难做到。
“我……真可以带着孩子自己生活？”
江肆月犹豫了下，问她：“你……孩子的爸爸对你也不好？”
七八十年代，一个离异的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很难。
江肆月自己有两辈子的经历无所谓，但是对张玲玲来说，她这种性格怕有点承受不起。
“你骗我！”张玲玲倏地坐了起来，“你在天台上不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