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跨入二月,风中不再带着刀子一般的刮人皮肤。
沿着宫墙的花圃中,光秃秃的枝条上结了些嫩黄色的花苞,与红色墙面相衬,十分好看。
经过了十日的测试和修改,守护结界算是正式宣告完成。
其间烛旭来看了几次,提了些意见,又将边边角角的冗杂之处改了改。
杜若自从想明白他应当不会对大印有什么想法后,也便放心的让他改。
十五年前的旧案有了些头绪,贝贝斥巨资去星图买了当年关于蝗灾的所有情报,找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比如当年朝廷拨下去的三十万两白银,到了并州知府手中其实只剩了六万两。
至于再往下时为何变成了十万两···
是李广深自己掏了腰包,填了四万两在里面。
这是他当时变卖祖业,能拿出的所有家当了。
李府抄家时,满打满算只抄出来了不到三百两白银,值钱的物件更是一件都没有。
传闻中抄出来的二十万两,是这笔银子的所有经手官员们悄悄吐出来,填在抄家账目上的。
“太气人了!”贝贝头顶冒烟,拉着杜若一个劲的吐槽。
“这银子一出国库就率先被户部扣了八万两,然后一层层转手一层层剥削,可真是了不得啊!”
杜若哑口无言。
这种事情,在哪里都是提不上台面的潜规则。
所以她当年听闻赈灾银被克扣,第一反应就是这笔银子到并州绝不可能分文不少。
“查来查去,把唯一一个好官查出来杀了,真不知道上一任风帝怎么想的!”贝贝气恼道。
“并州离得远,李广深对朝中的浑水可能不太清楚。朝中势力虽错综复杂,但在贪腐这方面,他们还是非常团结的。”杜若给气鼓鼓的小青蛙倒了杯水,顺便拍了拍她的背。
“你看,所有人都贪了,自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时候突然出来一个异类,不仅不贪还倒贴,你说他们怕不怕?”
“再加上此事又闹得沸沸扬扬,风帝必定会严查。这时候他们必定拧成一股绳,把这个异类推出来背锅,一人推一把,催着风帝早日把这个心头大患除掉,将此事了结。”
“李广深一个地方官,在朝中势单力薄的,能抵挡这股洪流吗?”
杜若翻看着贝贝买来的星图玉简,上面是这笔银子经手官员的名单。
有许多人现在仍在朝中任职,官位不低。
她轻轻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
“当灾民抵达珞阳时,李广深就注定要死了。”
贝贝气势汹汹的抓着玉简准备走,刚到门口就看到烛旭靠在门框上,也不知在这里听了多久。
两人撞了个面对面,贝贝也没心思和他客套,只点了下头便匆匆离开了。
烛旭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的背影,问杜若道:“你来猜猜,风帝拿到这个玉简后,是先派人重审旧案呢还是先向烈云宗发难?”
杜若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答案很快便被揭晓,第二日钱多宝就进宫找贝贝,说风帝启用了皇宫大印联络烈云宗,声称朝中官员们的行踪受到监视,让烈云宗给个说法。
这是尤蒽登基以来第一次主动通过大印联系宗门,那枚玉简自是作为证据呈在了宗主面前。
星图是修真界最大的情报组织,它的首领玉衡君极为神秘,修真界无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但出自星图的玉简,修真界无人不识。
涉及皇族或官场的消息,价格都十分昂贵,且对购买者的身份也有很高的要求。
贝贝作为烈云宗大小姐,自是有资格购买这些消息的。
烈云宗主钱一烈焦头烂额,一边联系玉衡君商量解决办法一边派人查到底是哪个多事的把星图的消息直接给风帝了。
此事只有烈云宗长老一辈和真传弟子们知道,钱多宝暗戳戳的压下了贝贝在皇宫的消息,这才赶紧进宫给她报信。
贝贝听完这些事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浓浓的颓然之意从她周身散发出来。
钱多宝见她这样子,也不再过多责备,揽住妹妹安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一些消息而已,他又没说这玉简是从哪来的,查不到你身上去。”
谁料贝贝一反常态的从他怀中挣扎出来,认真的看着他说:“是我过于心急办错了事。待风宫事了,我自会回宗门请罚。”
钱多宝满眼心疼,心中将尤蒽骂了个狗血喷头。
自家宝贝妹妹,以前何时在她脸上看到过忧虑?这才进宫多久,眉宇间就开始有郁结之色了。
杜若和烛旭进来时,一看贝贝的表情就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尤蒽在看到玉简上的官员名单以及银两流动记录时,第一反应绝对是恐惧。
贪腐此等隐私之事,众人定都藏得极深。可现在这些阴私事无巨细的出现他面前,还是来自修真界的消息。
这说明什么?
说明整个风国,上至皇族下到平民百姓,全都在修真界的监视之下。
作为皇帝,怎可能容忍其他人监视自己的国家?
所以他所做的头件事,必定是向烈云宗追责。
见两人进来,贝贝整理好情绪,问杜若道:“守护结界可以启用了吗?”
杜若犹豫开口:“理论上···应该是没问题了。”
“好。”贝贝长舒一口气,心中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随即离开了凤仪宫。
钱多宝看着妹妹毅然决然的背影,挠头道:“她要去哪?”
杜若回他:“应该是去找尤蒽了。”
钱多宝大惊,连忙追出去:“要打人吗?哥帮你!”
两人满头黑线。
看贝贝这个样子,应当是去找尤蒽商量尽快把守护结界打开。
也尽快…抽身离开。
杜若揉了揉眉心,眼神看向身旁的男人。
“你…之前说你…兄长,有辱龙族尊严?”
“是啊,怎么?”男人漫不经心的回。
杜若仔细斟酌着措辞:“那他…具体做了什么?让你能杀…找他这么多年?”
“他与男子行苟且之事,是不是奇耻大辱?”
杜若:“……”
见杜若迟迟没有应声,烛旭偏头看她一眼。
只见身旁少女杏目圆瞪,一脸讶异之色。
她说:“就这?”
烛旭:“这还不够?”
杜若吞了吞口水,语气不解:“不过是爱上一个人罢了,何错之有?”
烛旭眼神幽幽的看着她,看得让人毛骨悚然。
过了不知多久,杜若才听到他叹息道:“我要是早些遇到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