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话时间不长，但让chris心里的压力却比两小时前的盘问加重了很多倍。
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厨房正在做最后的准备，饭菜的香气悠悠荡荡飘到了二层，可引不起chris的任何兴趣，他双手插在短裤口袋里，低着头下楼，不想在这么郁闷的时刻再看见Gene和那个matt，打算去外面走走，不过等到了院子里他才发现今天基地大门紧锁，连小门都推不开。
“嗨，怎么样？他跟你说了什么？”chris一转身就看见Gene迎面走了过来。
“没说什么。”烦闷中的chris这时只想把Gene赶快打发走。
“别骗我了！我都听见了。”Gene很有把握地看着他。
chris顿时拉下脸来，瞪着Gene道：“你在门口偷听？”
“那教室的门根本就不隔音，我在走廊里，话是被风吹进我耳朵里的。”说着Gene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你躲开，我要去打饭。”chris不打算跟Gene交流任何关于张老师和他谈的事情，而且再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让他无比渴望摆脱Gene和matt这两个人。
“嗨，等等，你看，我没说错，他就是在搞分化，这个mr.Zhang了解咱们的底细，他明显是在哄你，他说的那个什么研究院本来就是与UcLA联办的，你根不需要他的什么推荐！而他要是真敢去报警，最后被限制入境中国的只有你，而不是我和matt！”
chris之前没停下来，人已经到了一楼门口，Gene就那么跟在他身边，嘴一直没闲过，直到话说到这份儿上，chris终于不走了，他转身看着Gene：
“你什么意思？”
“哥们儿，我没什么意思，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记得你家是在波士顿？可你却在UcLA读书，你没有去申请奖学金吗？听说你母亲反对你读人类学，为这事你是不是曾经跟她闹得很僵？要是她现在知道了咱么这件事，你的学费该怎么办？”
其实这事刚来中国的时候chris只和matt聊过几句，显然这货已然把消息贩卖给了Gene。
“我母亲去东南亚半年多了，我这次来中国她也知道，我从来不向她隐瞒我的行程，关于去加州读大学这件事，她很尊重我的意见也非常支持，尽管她并不是太赞同，我的情况并不需要申请奖学金。现在她工作非常忙，有时间就会给我发邮件，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matt能不能不要随意夸大别人的隐私……”说这些时chris明显一脸不快，很难接受别人对他和他母亲关系的任意揣测，甚至说到这里他眼睛都流露出一丝愤怒，罕见地令Gene感到一点紧张和抱歉。
“别激动，道听途说而已，不是matt那小子，我只是帮你分析分析，毕竟张的话里面有很多bug，你千万不要被他一时的甜言蜜语给哄骗了，别忘了！你是个美国人，而这里并不是你的国家！”说完，Gene摊了摊手，优哉游哉地先进了楼里。
因为库房昨晚出事，原定于下午的现场考核就被延期了，日子待定，而发掘现场还是一片泥泞，所以学生们都窝在宿舍里，chris罕见地在下午睡了一会儿，可梦中满脑子都是些混乱的画面，醒来时他感到心情极度低落，愣了好久拿出手机给他母亲发了封邮件，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时隔两日，新的一周开始，A市考古研究所里又忙碌了起来。
这些年来这个研究所的位置没变，还在老地方，就是这原本荒凉的市郊在几年前一跃跻身于这大都市的市中心，周围一大片地方寸土寸金，顾所长还在时想扩大面积就已经不可能了，后来也只能是拆了院里一栋旧楼后重新起了一栋新办公楼。
考古所一贯低调行事，新盖的这楼也不过十层而已，但即便如此里面做办公之用的房间还不到三分之一，其余大半都拿去做了库房、资料室和实验室，而所长办公室也从对面的那旧楼搬了过来，就在五层，隔壁过去几间便是院办公室。
今天是周一，会自然是少不了的，一忙就到了下午，夏瑶处理完手头最要紧的几件事情后，拿了包就要出门，却撞上刚好推门进来的宋轶。
“去哪儿？”
“医院，我约了大夫，去问问情况。”夏瑶说着从包里翻出车钥匙，脸上一片凝重之色。
“哪家医院？我和你一起去。”宋轶知道夏瑶周末就在联系医院和大夫，熬到现在必然心急如焚，而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有人给她坐镇，出了事能有个商量，哪怕替她开车也是好的。
果然，平时不怎么愿意和宋轶独处的夏瑶这次并没有拒绝。
周一的大堵车还没有开始，路上已经不时有寸步难行的路段了，可最好的医院都在最堵的地方，除了耐下性子一脚刹车一脚油地往前挪，谁也不能飞过去。
幸好大夫是找了关系联系过的，等夏瑶和宋轶终于磨蹭到了医院时人家正在办公室等着呢。
“患者人来了吗？就只有这张照片？”大夫这种的发问都是程式，看结果必找病人。
“他很忙，没有时间，我是他家属，想问问他这种情况严重吗？后续需要怎么治疗？会不会危机生命？”夏瑶问得很急，焦虑地一双手死死攥着她的手提包。
“他之前也做了其他检查了吧，不可能只有这一张单子，你们这家属对他情况了解不多嘛。”大夫铁面无私，说得很令夏瑶尴尬。
宋轶一看马上出来救场：“他不愿意说，怕我们担心。”
这说法大夫似乎有点理解了，拿着那仅有的检查单照片开始一条条跟夏瑶和宋轶解释和说明，包括可能的最终检查结果，治疗的方法，还有是否需要手术以及术后可能的并发症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做了详细且明确地回答。
最后，这位大夫叮嘱道：“我今天就可以给他开一点口服药，先缓解一下症状吧，我估计有可能发病时他头会很痛，这个药是进口的，效果不错，而且还能让他视力减退的速度放慢一点，但是，他这个情况非常需要身边有人，你们家属要辛苦一点。”
夏瑶这时除了点头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应付大夫和拿药都是宋轶一个人，直到两人上了车，夏瑶在茫然中系上安全带，人就斜靠在门边，看着车窗外出神。
路上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宋轶开着车也是沉默了良久，想了想打算讲点积极地，让夏瑶能在痛苦里喘口气。
“这个大夫确实不错，专家真不是虚名，说得很实在，一点不打太极，我觉得人家那意思是，只要配合治疗，该检查检查，该手术手术，应该没事儿，魏风啊就是积劳成疾，这么多年累的！回去劝他好好治病，别那么拼了，眼看也是奔五十的人了，爱惜一下自己，把生活放缓一点。平心而论他这一辈子，特别是这十几年几乎干了别人两辈子才能干完的事，实在是太拼了。”
说完，宋轶发现夏瑶一声不出，扭头一看她正无声无息地流着泪，泪水流下来汇聚到了她的下颌，凝成了一滴泪珠。
“唉，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大夫不说了吗，有救！哎，这可不像你，我记得当年咱们在大西北，住帐篷喝咸水，那么苦都没见你掉过眼泪，那样的苦都吃了，这点困难算什么！”虽然这么说，宋轶还是于心不忍，不禁抬手想去替夏瑶擦泪，可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只抽了张面巾纸递到她手里。
“前面上主路，回所里，我去找他谈。”夏瑶拿纸巾边擦泪边告诉宋轶改道，声音还是哽咽的。
“现在？要不要等我们从实习基地回来？”宋轶觉得夏瑶此时情绪不稳，很令人担心。
“不，他的病不能等，就今天。”哭了半天的夏瑶仿佛做了一个犹豫了很久的决定，只不过她还有另一番心思，但这就是此时的宋轶所无法知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