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柳絮突然出现，沈婉儿是打算等安置好其他人再处置沈家父子的，好在解决的还算顺利。等十五核实了细节，这事也算对小九有个交代了。
明宣礼眼睁睁看着张莲和银子独独留下罪臣男丁，哭笑不得。
几人选了一百多人，到自家庄子上一看，五百亩地就这几个人，有点少。又回去把剩下一百多个老兵包圆了。
明宣礼极力推荐罪臣，却遭无情拒绝。
银子合情合理：“纺线、织布、绣花、女红他们哪个也干不了。”
张莲理直气壮：“百无一用的书生，细胳膊细腿，下地不好用。”
胡兴和王氏连连点头，假装没看到明宣礼眼中的期盼。
沈婉儿现身说法，那些官家女子可以许给大龄老兵。
张莲一脸嫌弃：“他们拼命守的土地，全被这些人家拖了后腿，这不是结亲，是结仇。”
老兵同仇敌忾的大声称是。
王爷两口子，只能互相支撑，无语泪先流……
“罢了，至少那些伤残的都安置下了。”
良久，明宣礼出声安慰。沈婉儿也点头，那些罪臣心眼子堪比马蜂窝，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好些。
出了庄子，胡兴挑着最壮实的点了五十个，趁着还有天光回小坎沟搬粮食，见老兵居多，还学起戏文，半开玩笑的闹了一句。
“众将士，且随咱女将军安营扎寨去，小将这就去接应粮草。”
说着大手一挥，带着几十号人，走出了慷慨赴义的气势。
其余人看看剩下的三个妇人，猜测哪位是东家口里的女将军。
张莲停下抠地缝的脚趾，转移话题。
“诸位中，可有会赶车的？”
胡兴是留下了马车，但这还有王氏和一饼在，牛车都操控不好的张莲更不敢尝试。
人群中走出了瘦小的老头来，比划着什么。
“您会赶车？”
老头怔了一下，点头。银子顺势递上鞭子，窜上马车，接过了张莲怀里的一饼。边走边指路，总算把剩下这几十号人送过去。
家里，李氏对着被搬空大半的地窖紧捂心口，来年说啥粮食都不能卖给明宣礼了，这还得花钱买回来。
“娘，您想想五百亩的庄子，得收多少粮啊，是吧？”
文小点倒是淡定。
李氏一听果然气顺了，心也不疼了。对呀，自己如今咋说也算半个地主家得老太太了，五百多亩地呢，还差那点子粮？
文小点给李氏顺完气，准备去摘菜做晚饭。刚到菜地，嗷唠一嗓子，跌坐在地头，捂紧自己的心口。
“我菜呢？菜呢？不管家里死活了这是？”
紧接着，西院只用来烧水的铁锅和砍柴的斧子、老田的药壶、胡旺的木屑、还有家里的旧衣裳，统统都不见了。
“东家，您把家都快搬空了，不太好吧？”
路上，有人觉得不妥当，小声问胡兴。
“没事，家里人都是通情达理的，况且，已经定了新的来，耽误不了几天的。”
问话的也是个耿直的，有啥说啥。
“不是。东家，我的意思是，咱为啥不去王爷家搬呀。”
胡兴深深看了一眼问话的少年，这孩子……深得他心，就是说的晚了点。他正了正脸色。
几个偷听的替这孩子着急，随时准备替他开脱几句。这也是个憨货，明摆着东家也是王爷的亲信，怎么什么话都说。
“说挺好，下次……”胡兴抬手拍拍少年的肩膀，“早点说。”
这么好的主意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白瞎了家里的东西。为此，胡兴一下午都在偷偷自责。以至于，晚上还不等失主开口质问，他就开始检讨自己。言辞之恳切，情感之丰沛，令在场众人为之动容，不忍再出言指责，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绝对不是因为胡兴说，下次去王府搬。
有了正经地方，余父马不停蹄的准备造纸，边盖工坊边备材料，百废待兴的庄子上，也忙碌起来。
修缮房屋、修理家具、浆洗晾晒、除草、挖渠、引水、种菜……小三百号人，人人都有事做，做不动活的老人都要帮着看孩子。
明珠随着被委派来慰问的明成一道来了庄子上，明珠见大家穿着破旧，做着粗重的活，却个个洋溢着喜悦。
想想留在自家那几些人，做着差不多的活，甚至看着更轻省，却怨声载道，成天哭哭啼啼的。
“哥哥，他们比咱家的累多了，也苦多了，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明成倒是知道，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也拿不准，这样心思干净又敏感的妹妹，该不该知道这些。
“你先想想，等你想清楚了，再来跟哥哥和爹娘说，好不？”
明珠甜甜的应了声好。明成松了口气，还是让爹娘去头疼吧。
暖棚用的灯笼纸有异于市面常见的那种，不仅要防水防风，还需透光结实。三五天换一张，费钱费力，菜更受不了。
第一批纸一出来，余树立马就拿来给胡兴看看能不能用。
“我爹说，趁夏日雨多，多试试，哪里不合适了，也有时间再改方子。”
这批纸要更有韧性，也更防水。暖棚是在冬日用，黎州的冬日不如北境那般冷，可一场雪下来，也不容小觑。能抗住暴雨，下雪问题也不大。
下雹子……再说吧。
几人一边说，一边打开纸，然后，沉默了。
全都打开，也就方桌大小，糊一个暖棚，少说也得上百张……
“今天来，带没裁过的没？”
胡兴问。
“这就是没裁的呀。”
余树说完，见大家面色尴尬，又解释。
“造纸的浆水要倒进模具里，手工摇匀再烘干就是一张纸。模具大小就是纸张大小，做大些也可以，但做到暖棚那么大，人也摇不动啊。”
“那几个人摇一张行吗？”
胡恩阳给出主意，余树这个刚入门的新手就给否了。
“不行，力道不均，一张纸上薄厚不匀，也没法用啊。”
几个人把纸张拿到暖棚上比划了一下，怎么说呢？都怪造暖棚时龙骨架得太宽，方桌大小的纸糊上去四六不靠，迎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