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程雅心重复着这两个字，笑容有些苦涩，“怎么会有来生？”
“如果，真的有呢？”沈悦薇坚持道。
程雅心的眼神移向别处，喃喃道：“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再也不要爱上他。”
回想从前，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她父亲是当朝太傅，德高望重，门生遍布天下，甚至于上朝的时候，一大半的官员都要尊她父亲一声恩师。
她才不过十三岁，她程府的门槛儿就快被媒婆踏平了，满京城的青年才俊都翘首以盼，盼着能得到她的另眼相待。
可她，硬是谁都不多看一眼，愣是看上了他。
只是，他的眼里没有她啊。
到头来，她蹉跎半生，终究是换来一场空。
这时候，夜风吹过，带来说不出的凉意。
程雅心飞快地擦掉眼角不经意间流出来的泪水，发出一声极冷极冷的笑。
不，不能是一场空。
既然得不到爱，那就去谋求权力吧。
她重新看向沈悦薇：“不要试图让我心软，我是不会心软的。想必你心里很清楚，我走到这一步，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沈悦薇摇摇头：“我并没有想让你心软，只是抒发一些感慨罢了。我心里，是很替你感到惋惜的。”
现在的程雅心，何尝不是上一世的她呢？
爱错了人，以至于到最后，悔不当初。
只是，她比程雅心幸运一些，她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是，悲观一点来想，在那一世，她穆家全族，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还是死了啊。
想到这些，沈悦薇的脸上也添了几分悲戚。
“你这又是怎么了？”程雅心不解。
沈悦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感伤。”
“你是应该感伤，毕竟，你马上就要死了。”
“对啊，我马上就要死了。”沈悦薇重复着这句话，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
“杀我的时候，砍头、割腕都行，甚至是上吊也可以，但是唯独有一点，不要给我用毒。”
“为何？”
程雅心有些困惑。左右都是一个死，还要选个死法是怎么回事？
沈悦薇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小腹，声音和缓：“我与我腹中的孩子本是一体，若是用毒，这毒也会到他的身上去。不能让他平安来到这个世上，已经是我对他莫大的愧疚。所以，我并不希望他临死之前，还要跟我一起承受中毒的苦楚。”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想必，就是如此吧。”
说着，程雅心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落寞。
过了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沈悦薇下了马车，发现周围一片漆黑。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程雅心看了她一眼：“别想耍花招，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不告诉就不告诉，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周围黑暗至极，一盏灯也没有。
几人在小巷子里走了一会儿，之后，进了巷子深处的一个小院。
小院有两进，程雅心带着沈悦薇，进了后面的院子。
后面的院子共有六间房，程雅心把沈悦薇安排在正中间的一个房间：“你住这个，我就在隔壁。”
“怎么，怕我跑？”沈悦薇笑着反问。
程雅心却是认真道：“没错，就是怕你跑。”
沈悦薇倏然一笑：“你这里安排了这么多人，我跑得了吗？”
“跑不了。所以，你不要白费心机。”
“行，既然如此，我就不跑了。”沈悦薇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吃的，随口道，“给我备点吃的吧。如今我有孕在身，饿得快。”
“你不怕我给你下毒？”
“我希望你别下毒，但是，你能听我的吗？所以，我不会为了自己左右不了的事情去担心。”
“呵！”程雅心笑了笑，道，“沈悦薇，你倒是活得通透。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们兴许可以做一对忘年交。只是很不凑巧，立场不同，我们之间，终究是要不死不休。”
“是啊，那就没办法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备点吃的吧，折腾了大半宿，我饿了。”
“行，我让人去准备。”说完，程雅心就出去了。
没多久，点心就送到了沈悦薇的房里。
……
片刻后，程雅心问给沈悦薇送点心的手下青鸟：“她都吃了？”
“是，主子，一叠桃花酥，她都吃了。看来，她对我们并不设防。”
“不，青鸟。要真这样想，你就输了。她不是不设防，她手里有孙太医送给她的避毒玉，如果有毒，避毒玉会变得滚烫。因为她确信无毒，所以才会吃的这么爽快。”
青鸟嘴巴微张：“这个沈悦薇，竟是如此狡猾！”
“难不成你以为能接连破坏我计划的，是一个庸碌之辈不成？”
“属下不敢。”
“沈悦薇现在在做什么？”
“她吃过点心后喝了一杯茶，刚刚属下走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听呼吸声，像是真的睡着了。”
“仔细戒备着，沈悦薇狡猾得很。”
“是。”
……
这会儿，沈悦薇是真的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刚从床上坐起来，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程雅心走了进来。
她满脸笑意：“看来，你睡得还不错？”
沈悦薇拍了拍身下的床，认真评价道：“睡得还不错。毕竟，这被子挺软和的。”
“那就行。来吧，该吃早饭了，别饿着你肚子里的孩子。”
“好。”说着，沈悦薇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欢欣来。
早饭是她和程雅心一起吃的，一共是四样小菜，都很清淡，不过味道还行。
沈悦薇吃的比往常多了一些，还喝了半碗小米粥。
见她这般，程雅心笑道：“你倒是不像寻常的世家女子。”
“怎么不像？”
“寻常的世家女子，吃饭就像是喂鸟一般，米还没吃两粒，就说自己饱了。一个个瘦的跟鬼似的，还偏偏觉得自己最好看。”
沈悦薇被逗乐了，笑得有点止不住。
程雅心看了她一眼，心底轻嗤：这女子，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