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随风总是一身黑色劲装，怀里抱着一把剑，面色冷毅，干净利落。
但今天的随风，神色有些萎靡不说，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像是睡觉的时候连衣服都没脱。
这就罢了，更为过分的是，此时他的身上竟然散发出一股酒味儿。
怪不得穆九霄不带他，原来是他喝醉了。
可是，之前的随风明明是滴酒不沾的，他自己的说辞是，他是暗卫统领，要时刻保持清醒，所以，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不能喝醉。
进来之后，随风抱拳行礼：“属下见过娘娘。”
“你喝酒了？”沈悦薇问。
随风低头，闷声道：“是。”
“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是。但属下不想说。属下保证，今日之后，再不会饮酒。王爷那里，还请娘娘从中说和。”
沈悦薇点点头：“好。不过，即便是遇上再难的事情，也要勇敢面对，靠喝酒去麻醉自己，是最无用的法子。”
“属下明白。属下只是、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但，属下能克服。”
沈悦薇留意到，随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拳头攥得很紧。
可见，他的确正在经历一件对他非常重要的事情。
只是，他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晚上，等穆九霄回来，沈悦薇提了一句。
听完，穆九霄皱了皱眉：“这件事原先是不打算告诉你的，怕脏了你的耳朵。但是现在，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妙，日后，你也留意一下，别让随风犯了错。”
“随风能犯什么错？”
见房中无人，穆九霄才压低了声音说道：“随风他、喜欢小七。”
“啊？”沈悦薇小小地诧异了一下，之后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这么说吧，之前在西疆的时候，有一次随风要单独出去，比较凶险。临走之前，他给了我一个簪子，说如果他回不来，让我把那个簪子给小七。现在想来，平日里，他是绝不肯说出来的，唯有面临生死的时候，才会那样说。你放心，我已经警告过他，不可和小七之间有任何的牵扯。咱们府里，不能出那样的事情。”
沈悦薇微微皱眉：“我怎么记得随风之前说过，他喜欢一个女子。”
“定是你记错了。当时他把簪子给我的时候，我听得很清楚，就是小七。不过，这件事不可声张，留意着不让随风接近小七就好。这段时间我也留意一下，把小七外派出去，以便减少二人之间的接触。”
“不，我还是觉得，你只怕是弄错了。”
“随风与我情同手足，我也不愿意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事已至此，不容我不信。”
穆九霄的话说得笃定，但是，沈悦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大对。
第二日，随风的酒已经彻底醒了，被穆九霄带了出去。
知道小七在府里，沈悦薇原想把他叫过来问问，又担心会显得太过突兀，就交代如意，让她去问问小七，那根簪子现在还在不在。
没多久，如意回来，说小七说，前天晚上那根簪子就被随风要走了。
听完，沈悦薇微微皱着的眉舒展开来。
随风喜欢的人，不是小七。
如果真的像穆九霄说的那样，小七是随风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都惦念的人，那么，这簪子，随风是绝对不会要回去的。
现在，簪子已经被随风要了回去，这就说明，随风并不是想把这根簪子送给小七。
他想送的，另有其人。
等穆九霄回来，沈悦薇就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了他。
听完，穆九霄觉得有些道理，就拎着一瓶酒，去了随风的房里。
他过去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随风坐在窗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一进去，随风立刻就察觉了，起身行礼，恭敬道：“主子。”
穆九霄扬了扬手：“没有其他人在场，无须讲这些虚礼。你我有许久不曾对饮了，今日一醉方休，可好？”
“不。”随风坚决地摇了摇头，“属下已经对王妃娘娘立了誓，此生不再饮酒。”
穆九霄淡淡一笑：“那你就以茶代酒，与我共饮。”
“属下遵命。”
喝了几杯之后，穆九霄直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小七，对吧？”
“自然不是。”说着，随风苦笑了一下，“主子为人正派，属下断然不会给您抹黑。”
“不。”穆九霄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随风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不必顾及我。如果你真的喜欢，如果小七也愿意，我可以成全你，把你们调派到别处去。你跟了我许多年，我若是连你的心愿都无法替你达成，才真是枉费了你这么多年跟随我的情谊。”
随风大为震动。
他愣了一会儿，之后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说道：“主子可知，属下跟在你身边多年，无论属下走到哪里，都会被别人认出来。而您身为摄政王，现在更是被陛下确认了二皇子的身份，您以后的前途，贵不可言。实在不必因为我，让您饱受污名。毕竟，过往的这许多年，您所承受的污名，已经足够多了。”
“所谓污名，不过是别人嘴里喷的粪而已，我岂会在意？过往的这许多年，我行事不羁，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换句话来说，你护我登上如今的高位，那么，我为何不能成全你的随意而为？随风，我要你明白，如今我已不需要你考虑我，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你曾辅佐我羽翼丰满，让我有足够的能力翱翔于九天之上，那么，我便愿意拔下满身的羽翼赠你，任你翱翔四方，无拘无束。
随风看着此刻的穆九霄，眼底满是惊讶。
片刻后，他一扬脖，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大约是喝得太急了，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再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了细碎的晶莹。
见状，穆九霄感慨良多，他拍了拍随风的肩膀，宽慰他：“不必太过感动。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你现在所得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怎料，随风一巴掌打掉他的手，连主仆尊卑都不想顾及，直接爆了粗口：“我感动个屁啊！我当时说的是小琪，不是小七啊！”
“啊？”纵然穆九霄以往淡定如老僧，此刻也是惊了，“不是小七吗？”
“自然不是。是小琪，小琪啊！”
“哦。”穆九霄应了一声，下一刻就拍了桌子，“知道我误会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在这儿说了半天，合着是满腔真情喂了狗！白瞎了我这坛好酒！”
“这是您该得的！”随风怨愤道。
误会他喜欢小七，多冒昧啊！
片刻之后，穆九霄笑了：“喜欢小琪你就说啊！绕这么大的圈子！说起来这些年也是我忽略了，你放心，明日我便让王妃给你物色新的宅院，替你找媒人，操办婚事。这场婚事，要大办！”
随风苦涩一笑：“不必了。”
“为何？”见随风不肯说，穆九霄又说道，“是不是那个叫小琪的姑娘家里太过显赫？她显赫，你也不差。你虽然跟在我身边，但也是有军功在身的二品将军。这样的身份摆出去，就算是公主也能娶！”
说着，穆九霄一个急刹车：“等等，你不会真看上公主了吧？”
随风摇摇头：“主子说笑了，怎么会呢？属下曾遇到一个叫小琪的姑娘，与她一见钟情，私下又见过几次。只是属下这次回来，怎么也找不到她了。这么久，她大概是嫁人了吧。”
说着，随风神伤不已。
穆九霄认真地看了他几眼，有些不可置信：“也就是说，你只知道这个姑娘名叫小琪，连人家的大名也不知道，甚至是，连人家的府邸在何处也不知？”
“不知。”
穆九霄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亏你还是暗卫统领，查到这些对你来说很难吗？你这样，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你现在的能力了。”
“不难。但是，属下不愿意对她用任何手段，只愿这两颗心，都坦坦诚诚的。”
穆九霄白了他一眼，不是很想说话，心道，你现在是坦诚了，可，人呢？
吐槽归吐槽，该管的还是要管的。
穆九霄想了想，说道：“你走了不过三个多月，正常情况下，就算是这姑娘要嫁人，顶多是已经有了婚约，尚未成亲。你放心，我这就让王妃帮着找这个叫小琪的姑娘，等找到了之后，若是这个叫小琪的姑娘对你也是同样的感情，那么，就算是抢亲，我也会帮你的。”
“当真？”
穆九霄又白了他一眼：“我连让你和小七远走高飞都能接受，为何不能接受你抢亲？”
随风没忍住，笑了。
穆九霄也跟着笑了一下，没好气道：“歇着吧！”
他也要回去睡了。
然而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哨音。
听到这个哨音，穆九霄和随风顿时对视了一眼。
这哨音，是暗卫的紧急警报，只有在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才会吹响。
二人立刻夺门而出。
刚出院子，就有暗卫迅疾而至，急声禀报道：“主子，禁军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