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霄喝酒了。
虽然味道很淡，可沈悦薇怀着身孕，嗅觉比平时更灵敏一些，还是闻到了。
而且她看得出来，穆九霄的心情不太好。
但，在看到她的瞬间，穆九霄唇角扬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心疼道：“很晚了，怎么还没睡？不用等我的。”
沈悦薇牵住他的手，笑着往房间里走：“你不回来，总觉得睡不踏实。”
他有心事，但是他不说，她可以不问。
不过，在床边坐下之后，穆九霄开口了：“我回来得晚，是因为进宫了一趟。再过一个月，北戎那边有使团过来。”
“北戎？”沈悦薇微微诧异。
当年老皇帝御驾亲征那一战，打得北戎落花流水不说，更是乘胜追击，占了北戎不少城池，硬生生将大齐的版图往北扩大了百余里，把北戎赶到最北边的贫瘠苦寒之地。
在那之后，北戎要求和，老皇帝直接撕了北戎求和的国书，坚决不和。
自那一战之后，大齐与北戎不和，但也没再起过冲突。
北戎偏安一隅，土地贫瘠，天气又寒冷，又因为当年一战元气大伤，根本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问题是，二十余年都没有什么来往，北戎突然派使团过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而老皇帝这一次，一反之前对北戎的恶意，竟然同意了他们的来访。
这件事，着实是有些诡异了。
沈悦薇皱了皱眉，不禁想到一种可能：“北戎的使团是冲着你来的？”
“或许是。”
沈悦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如今穆九霄的情形好不容易好转了一些，可北戎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无疑会让老皇帝对穆九霄更加猜忌。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再者，北戎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穆九霄的身世暴露出来之后来，很明显是听到了一些消息。
可北戎与大齐京城相距甚远，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在大齐京城之中，有北戎人的眼线。
他们能想到这一点，老皇帝自然也能想到，所以，老皇帝之所以同意北戎使团前来，也有引蛇出洞的意思。
或许，他也想看一看，那个眼线，会不会是穆九霄？
沈悦薇觉得，老皇帝的心里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出于私心，在潜意识里他希望穆九霄是他的儿子，却苦于找不到证据。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防备，如果穆九霄是那个北戎人的儿子，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两种情绪在心中拉扯，就让老皇帝做出了让北戎使团前来的决定。
只是，依着老皇帝之前的叙述，那个当年把穆婉带走的北戎人，不过是个小首领罢了。
一个小首领而已，即便在北戎家中有些族人，想必也不是位高权重之人。为何却能推动北戎使团来大齐呢？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看到沈悦薇微微皱眉，穆九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必多虑，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了。”
沈悦薇握紧他的手，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不是在担心北戎使团的到来，她是在担心穆九霄。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特别是他们成亲之后，几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围绕着穆九霄的身世来的。
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绝不会是一段愉快的经历，对于穆九霄而言，尤其如此。
他骨子里，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
同样的，这件事对于穆九霄而言，是非常不公平的。
因为在这件事里，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却一直因为身世的事情被针对，被非议。
若是换做心志不坚定的人，只怕早就崩溃了。
可穆九霄呢，他承受了这一切，甚至，还会安慰她。
不，她一定得做些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日一早，穆九霄去衙门之后，沈悦薇找出自己身为霄王妃的令牌，打算入宫一趟。
进宫之后，她在勤政殿见到了老皇帝。
不等她行礼，老皇帝就皱了皱眉：“你有身孕，不必行礼。有什么事，直说也就是了。朕很忙。”
沈悦薇也并未遮遮掩掩，直接道：“臣妇想看看婆母当时的饮食录。”
“穆婉的饮食录，朕不止让一个太医看过，没有任何问题。”
“总要看过才知道。”沈悦薇坚持道。
老皇帝沉思片刻，看向孙得福，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去取婉儿当时的饮食录。”
“是，陛下。”孙得福很快出去，但回来的时候，手里什么也没有。
到了老皇帝跟前，他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年前保存饮食录的偏殿起了一场大火，饮食录全部被烧毁了。”
老皇帝霍然起身：“负责保管饮食录的人是做什么吃的？”
转瞬，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被烧毁的，唯有婉儿的饮食录？”
“回陛下的话，并非如此。连同苏太妃、皇太妃的饮食录，也被烧毁了。”
“重惩负责保管饮食录的人！”发了一通火之后，老皇帝看向沈悦薇，“你查饮食录是想做什么？”
“陛下可知道，有些食物之间，会相生相克？”
“有所耳闻。你的意思是，婉儿极有可能是吃了相克的食物，生下的孩子才呈现出早产儿的症状？”
“是。”
“有证据吗？”老皇帝追问道。
“没有，只是猜测。臣妇要知道婆母当时都吃了什么，才好做出判断。如今饮食录被烧毁，只怕……”
老皇帝神色淡然：“饮食录会被烧毁，但是，朕的脑子不会。朕只问你，若是食物之间的相生相克，是不是要经常食用才会呈现出症状来？”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
“婉儿有孕之后，喜欢吃酸的。太医说山楂不可多食，朕便一直提醒。为了孩子考虑，她一直很听朕的话。至于旁的吃食，她爱吃米饭、豆腐、青菜……”
老皇帝说了许多，但几乎都是素菜。
“她不吃肉么？”
老皇帝摇摇头：“她在佛门中长大，不怎么吃肉。有了身孕之后，也不爱吃，是太医说吃肉对腹中的孩子好，她才勉强吃一些。但吃的不多，大概每十天吃一次。”
沈悦薇事无巨细，又问了许多，一一记在心里。
心里有数之后，沈悦薇就打算离开，但临走前偶然回头，看到老皇帝落寞的神色，她突然转过身来，问道：“陛下，有句话，臣妇想问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