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时候，孙府虽然说不上是门庭若市，最起码也时不时会有人登门求医，因此孙府的门口，干净整洁。
但是，今天再一看，门口的石阶上居然落了灰尘。
在以往，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沈悦薇让如意上前叩门，直到敲了很久，才有一个年迈的老者过来开门。
“原来是王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沈悦薇认出，这位老者原先是负责管理府中的花园的。
“怎么是你来开门？”
“咳咳咳，您还不知道吗？老太爷没了之后，大爷就搬走了。”
搬走这件事沈悦薇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当时穆九霄刚走，她整颗心都在担心穆九霄，对于孙家要搬走这件事，没有留意太多。
“都搬走了吗？”
“是，大爷说想暂时远离这个伤心地，暂且回祖籍去了。见大爷如此，其他人也都跟着回去了。”
沈悦薇点点头，能体会到孙家人的伤心和难过。
以往她来过这里许多次，自然知道孙家人的相处向来是最和睦的，现在孙太医和孙思云都没了，那么京城对于他们而言，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伤心地，继续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她微微叹了口气，道：“老人家，我想去师叔的房里找些医书，可以吗？”
“可以，可以的。大爷临走前交代了，家里的医书随您和廖大夫取用。”
沈悦薇点点头，踏进了孙府。
孙家的人都走了，留下的下人不过那么几个，因此踏进孙府的大门之后，沈悦薇就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萧条。
现在原本就是冬季，树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寂寥无助地伸向天空。目之所及之处，除了灰白，还是灰白。
一路上，沈悦薇都没说什么话，只沉默地朝着孙思云所住的院子走去。
就在她要推开院门的时候，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面颊消瘦、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沈悦薇戒备心起，迅速后退一步，却在这时微微皱眉，诧异道：“廖师兄？”
眼前的人，竟是廖知远。
只不过此时的他失去了往日的潇洒不羁，满脸的胡子不知有多久没有刮过，那黑乎乎的胡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若不是从眉眼上去辨别，还真看不出他是谁。
这时，如意先沈悦薇一步，上前扶了廖知远一把，眼眸之中满是关心。
廖知远冲着如意虚弱地笑了笑，之后背靠在门板上，慢慢地滑了下去。终于坐在地上之后，他双手撑在地上，艰难道：“你来了。”
沈悦薇蹲下来看他：“你、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待在师叔这里，把他的医书都看了一遍而已。”说完，廖知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沈悦薇这才看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伸手搭上他的手腕，除了脉象虚弱之外，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长时间没有进食，以至于身体有些虚弱。
她立刻吩咐如意：“如意，快去厨房给他找些吃的来。”
如意应了一声，立刻就去了。
“你不会无缘无故查看师叔的医书，还看得这么入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见廖知远一时半会儿没有起来的打算，沈悦薇索性也坐了下去。
大皇子妃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目瞪口呆，堂堂摄政王妃，就这么坐下了？
“说不上有什么大的发现，只是想说，师叔没了，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说完，廖知远仰起脸靠在门板上，看着此刻灰蒙蒙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悦薇低下头，没有说话。
孙思云是她见过的最有学医天赋的人，可是，他就这样没了。
死在阴谋之下。
想到这些，沈悦薇慢慢攥紧了拳头，紧咬牙关，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人总是这样，太难过、太愤慨、太悲伤的时候，反而说不出什么来。
这时候，如意端了一碗小米粥过来，送到廖知远的唇边。
大约是很久都没有吃东西，现在闻到小米粥的香味儿，廖知远一下子就撑不住了。
他凑上去就要喝，临到碗边才意识到这满嘴的络腮胡子很碍事，就把胡子扒到一旁去，大口大口地喝着粥。
“你慢点儿。”如意低声提醒道。
“嗯。”廖知远含糊地应了一声，速度却没有减慢。
一碗小米粥下肚，廖知远觉得好受了一些，他借着如意的搀扶起身，朝着孙思云生前所住的房间走去：“走吧，去看看。兴许，你会发现我发现不了的东西。”
沈悦薇随即起身，跟在他后面进去。
孙思云的房间并不大，里面摆放了很多晒干的药草和医书。
这里，依旧是整整齐齐。
沈悦薇若有所思：“你看过之后，把书都放回了原位？”
“是。我怕破坏了什么。”
沈悦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慢慢走动，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这一刻，她试图站在孙思云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如果她是孙思云，如果她发现了一些什么，那么，在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会做些什么呢？
沈悦薇微微闭上眼睛，当时，孙思云看程慎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仅仅是看了那一眼之后，他就走了。
事后，她见过他很多次，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没说，是不是因为他也不太确定呢？
既然不确定，就要去查证。
如果是别的事情，他或许会拜托她去查，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这也就意味着，他要查的事情，他自己就有把握查清楚。
能让他觉得自己有把握查清楚的事情，也就只有和医术相关的了。
沈悦薇睁开眼睛，很快有了思路。
她走到孙思云常坐的椅子上坐下，右手随意地朝着一旁的桌案和书架伸去。
桌案是没有书的。
孙思云爱整洁，他的书看过之后，都会随手放在一旁的书架上。
而此时离她的手最近的书，有整整一排。
这些书的书脊都有些模糊，沈悦薇看不清楚，就问坐在一旁的廖知远：“师兄，这些书都是和什么有关的？”
廖知远看了一眼：“这些书，都是有关心疾之症的。”
“这些书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廖知远摇了摇头，很快却想起了什么，“若说有什么特别的，还真有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