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我去把灯打开。”陈谅清了清嗓子，摆摆手跟周小龙说。
“灯已经是开全的。”周小龙却无奈地说。
“真的假的？”陈谅按了半天，果然，他的这波操作，让本就不明亮的空间又雪上加霜。
散发着雾状光芒的灯带，反而被他按熄了。
他不得不又把灯带打开。
暗红色的朦胧灯光下，陈谅甚至能听清楚周小龙的呼吸声。
气氛一度有一点点诡异。
“相信我。这种地方，我怎么着都比你熟。”周小龙按着太阳穴说。
他已经对正常的展开，不怎么抱希望了。
陈谅又尝试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其他灯，只能回来找了个椅子坐下。
“哦，和女朋友来过？”陈谅脸上写满了懂字。
周小龙却平静地说，“我这种人，哪来的女朋友。”
“那就是男……”
“更没！”周小龙赶紧打断他，“我带狗来过。”
“哈？？？”陈谅瞪大眼睛。
龙哥，你竟是这样的龙哥？？
“不，不是的……”周小龙脸上的横肉在跳动。
他不理解！
啊，为什么？
一场事关世界剧变的正式对话，会从这么离谱的话题切入？！
他赶紧正色道：“我年轻的时候，带着狗在这种地方看夜场。因为，白班只给八十块，夜班能给一百二十块。”
“夜班更麻烦吧？”陈谅问。
“更麻烦。”周小龙顺嘴就说了下去，“那个时候，老大交代的什么活都要做。半夜经常有人来查，还得装得二了吧唧的，冲上去拖时间。要凶，却还得小心。”
“又要凶，又要小心？这不为难人吗？”
“那你总不能真的碰了伤了来查房的人吧？”
“哈哈哈，那倒是。”陈谅笑。
“一不小心碰到了，少说就是蹲七天。而且，半夜来的牛鬼蛇神也得盯紧点，什么寻仇的，抓奸的，喝醉了闹事的。”周小龙习惯性往兜里摸了支烟出来，却没有点，“最麻烦的还是瘾君子，带狗主要就是防他们……”
啊，这个节奏好奇怪。
但莫名其妙地说起了毫无营养的话，两个人之间，却好像熟络了不少。
“这么说，你的这条狗，还挺训练有素的。”陈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是在觉醒了“鼻知”之后，才有了类似的能力。
现在的他，人不如狗。
周小龙的目光暗了下来：“嗯，大嫂花了五六年的时间，训练出来的。”
“大嫂？”陈谅想起来，在咖啡店里，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心路历程，说起过他的大嫂。
“嗯，大嫂养的狗，跟我亲，我离家的时候……它非要跟着我走，说什么都不回去。后来，带着它能有点用，也就没送回去了。”
“那可不容易。想不到，你大嫂还是个能人呐。”陈谅说。
提到大嫂，周小龙像是打开了心扉：“她伺弄小动物确实挺有一套。我家以前窗台下面长了个麻雀窝，天天早上吵死人，我大嫂喂着喂着，就教会了它们每天早上在规定时间才可以开始吵闹，搞得像是我家的闹钟似的……”
周小龙脸上忍不住浮出了一抹笑意。
昏暗的灯光下，他一张刚硬的脸，都被拉得柔和了几分。
他已经离家出走十年了，没想到，心里最软的一处，却还是那个让他遭遇了人生重大转折的地方。
但他很快就回神，想起来他俩出现在这个鬼地方目的：“好了，不说这些闲扯篇的……说说觉醒者吧。”
……
陈谅看着周小龙的眼睛。
说到“觉醒者”三个字，他眼里好像一下子就有光了。
十五岁就离开了家门的过江龙，茫然，无措，没有方向。
却似乎在世界剧变的这一天，重新找到了熠熠生辉的希望。
周小龙心里的疑问，已经憋了太久了。
又多又杂。
干脆不整理了，一股脑全问出来了。
“陈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场洪水要来？在咖啡店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还有，我们的世界是不是被改造成……那种什么，网络电子游戏了？我们现在是什么？是不是只有少部分的人，才能认识到世界的真相？如果告诉警察，他们会不会相信我们……虽然肯定不会相信我，但你呢？你是学生，成绩又好，你去说，他们会相信你的吧？”
陈谅伸手按了按：“等等等……我一个个来说。”
“好。”周小龙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早就知道洪水要来？”陈谅回答道，“对，是的，我一个星期之前就知道了。”
周小龙想开口问……
却被陈谅伸手拦住：“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以后再说。”
“好。”周小龙又点头，问，“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提早疏散城市里的人？”
“疏散？”陈谅淡淡看了他一眼。
“……”周小龙沉默片刻，压下一口气，“嗯，你疏散不了。”
他听到陈谅的确认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电影里那种激动人心的全城大疏散。
但实际上，这是办不到的事情。
陈谅又不是什么超级有分量的大人物。
一个未成年人，就算到处嚷嚷，说这个城市马上要进入末日了，大家快跑啊，唯一的结果，大概只能是……被叫家长。
“周小龙，作为一个觉醒者，你需要接受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救不了所有人。”陈谅平静地对他说。
“嗯，”周小龙问，“你早就知道这里会出事，所以，才需要提前准备那么多钱？但……也不对，你钱应该搞够了吧，为什么还不抓紧时间跑？”
就算救不了所有人，至少，他可以救自己吧？
可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不能是为了考试命都不要了吧？
“跑？往哪跑？”陈谅一笑。
“当然是往地势高的……”周小龙愣住，自己把自己说卡壳了。
地势高的地方，虽然没有被淹没，但也一样发生了改变。
今天，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洪水、一场灾难的事儿！
“你应该注意到了。那么，就涉及到你的第二个问题，”陈谅伸出手指，“我们的世界有没有被改造成电子游戏？”
“嗯……”
“严格来说，还没有……但如果你的问题是，我们的城市有没有被改造成电子游戏，答案是，有。”
“城市？”
“是的，目前，被改造成游戏的，只有我们这一个城市，以及，这里的一千三百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