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是南京战区司令顾长官发来的，内容就是中央党部教导总队从紫金山突围后，已经迂回到了江阴附近，将于今夜对武进县和日军重炮旅团发起突袭，然后向江阴县攻击前进，请21集团军务必于今日凌晨主动攻击日军，配合教导总队作战。
顾长官还特意告知了中央党部教导总队的电台频道，届时将由中央党部教导总队直接跟21集团军联系。
整篇电文，顾长官没有以长官的身份压人，而是以平级同僚的语气，语调相当客气，凡事都以请字为先。
并且顾长官还在电文中一再提及中央党部教导总队过往的战绩和在全国抗日军民心中的影响力。只是在电文的最后一段，用上了“务必”两个字，暗示此次攻击行动的重要性。
……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封电报马上就在21集团军内部引发了一场骚动。
从指挥系列上看，江阴防区也属于南京战区管辖，顾长官确实对21集团军有指挥权。
只是，由于现在南京被围，南京和江阴已经被日军分割成了两个独立的战场，所以江阴防线一直是听名于军委会的直接指挥。
这就要归咎于国军指挥体系的混乱，特别是哪位校长动不动就插手前线指挥，甚至会越过前线指挥部给军、师一级单位直接下达命令。
所以自南京保卫战打响后，顾长官自顾不暇，很少插手江阴防线的部署。
但平时不下命令并不等于他没有这个权利，现在在21集团军准备撤退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个电报，你让廖长官接是不接？
不说别的，就顾长官在国内军界的地位，校长心腹爱将的身份，几乎是集中了所有中央军精锐的第三战区副司令兼南京卫戍司令官的职位，还有他在军中素来骄横傲慢的秉性。
能够让这等几乎是已经站在国军体系最高层的实权派人物折节下交，对着廖长官这个地方集团军司令称兄道弟，不惜以平级同僚的口吻请求帮忙，可见其对中央党部教导总队重视到了何等程度。
而且，廖司令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幕，这支中央党部教导总队之所以跑到江阴这边来，实际上是被友军卖了的缘故。
严格来讲，他顾长官也有责任，毕竟卖队友的是他指挥的部队，于情于理他都有责任要将中央党部教导总队解救出来。
当然，廖长官也看出，顾长官跟中央党部教导总队这个叫做周文的总队长，关系必然不浅。
廖上将对于国军内部的各种蝇营狗苟已经司空见惯，这种卖队友的行为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是，这次国军内部出现的问题，却是要让他21集团军来擦屁股，自然引起了21集团军高层军官们的不满。
而且电报中透露的信息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些，你一个四千多人的旅级部队，竟然要同时攻击有上万日军驻守的县城和重炮阵地，而且还一副胸有成竹战而胜之的语气，后面还要接着向江阴县城攻击前进。
这特么也太离谱了吧？
你中央党部教导总队都是天兵天将？
说打哪里就打哪里，说收拾谁就收拾谁。
不要说手下那些跟日本人鏖战了数月，已经深刻体会到日军强悍的军长师长们，就是廖长官你这个算是对中央党部教导总队有所了解的集团军司令，也觉得这个信息相当不靠谱。
廖长官最大的顾虑当然就是鬼子的重炮旅团。
要是鬼子没有重炮旅团的参战，老子还撤退个球，有着江阴要塞的后勤保障，老子就是再顶鬼子13师团一个月也不是难事。
他当然知道教导总队今夜要同时对两个日军集团发攻击的意图，攻击武进是为下一步奔袭江阴鬼子打开通道，攻击重炮旅团同样是要为后续的战斗消除隐患。
但问题是，这两个战役目标都跟他21集团军的下一步行动息息相关，万一其中一个或是两个目标都没达成，他21集团主动出击鬼子就变成了送死的行为。
你想想，前面是鬼子严防死守的阵地，天上是无数一炮就能炸死一大片的炮弹雨落下，他21集团军在这边卖命攻击，而人家中央党部教导总队在哪里都还不知道，这种仗能打吗？
按理说21集团军实际上还是属于地方军阀的部队，虽然响应国家的号召，在国家面临危亡之际挺身而出，千里驰援来到淞沪参战，但其属于地方势力的性质并没有改变。
而且21集团军在国防线和江阴防线英勇顽强的表现，甚至比大多数号称国军精锐的德械师还要出彩，已经给广西父老乃至全国的民众交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尽到了身为华夏军人的职责。
此时，他就是一意孤行选择撤退，包括顾长官和军委会在内的人都无法从军纪和道义上来苛责这支已经伤亡过半的广西精锐。
只是，廖长官却是不忍将中央党部教导总队这支华夏军队中战绩最好，战力最强，影响力也是最大的功勋部队弃之不顾。
要知道，现在周文佣兵团的战绩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广为人知，甚至是华夏全国军民抗击日寇的一面旗帜和一个精神支柱。
几年以前，廖长官他们这些桂军将领都对报纸上大肆宣传的中央党部教导总队的战绩有些将信将疑，什么一战歼灭一个鬼子大队，什么与友军协同歼灭鬼混成旅团。
还有就是派军中高手孤军深入日军纵深，一枪击杀日军中将师团长和少将旅团长云云。
有些细节甚至传得比话本小说还要神乎其神，让人难以置信。
桂系将领们普遍认为，这些战绩恐怕只有少部分是真的，其它大多是为了鼓舞士气，宣传造势的夸大其词。
当然，哪怕只是一小部分是真的，说明这支部队也是一支名副其实的精锐。特别是他们来到淞沪战场后，跟鬼子真刀真枪拼杀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要想全部歼灭鬼子一个大队是何其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