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沧海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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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打狗腿,新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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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赵承渊的话,沈熹年一愣,随即就想到了张永昌。

“看来是得罪了人。”赵承渊一看沈熹年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又问:“什么样人居然下这样的阴招?”

“我管他是什么人,敢对老子的人动手,就必须付出代价。”沈熹年攥紧了拳头便往外走。

“熹年!你去哪儿?”赵承渊追问。

“替我照顾好忘忧,我去去就回。”沈熹年话音未落人已经出门去了。

赵承渊怕他惹事,忙叫自己的心腹护卫速速跟上。

沈熹年从吴王府牵了匹马出来一路疾驰至清月楼,上楼便直奔定好的雅间。一脚踹开门进去,把等在里面的王彩霓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差点砸在地上。

“沈公子,你这是怎么了?”王彩霓忙起身上前询问。

沈熹年一脚踩在凳子上,指着王彩霓问:“怎么了?你还敢问我?你约我们见面的事情还有谁知道?你是不是跟张永昌那狗东西联手了?!”

“冤枉啊!”王彩霓委屈地喊着,“我为何要这样做?林姑娘本来就跟我合伙的,我为什么要往外推她?!”

“甭跟我装傻!你若不透露消息,张永昌怎么会知道我们今天会来清月楼?!”

“他……他怎么知道?他也来了?对了,林姑娘呢?怎么没来?”王彩霓纳闷地问。

沈熹年忽然伸手捏住王彩霓的下巴,眯起眼睛逼视着她,问:“之前清月楼门口那么大的动静,你居然没听见?”

“什……什么动静?”王彩霓眼神闪烁,躲避着沈熹年的目光。

沈熹年一用力把她推出去,冷笑道:“很好。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继续不知道吧。我倒是看看你装傻能装出什么来——收好喽!”说完,沈熹年从怀里拿出那只翡翠镯子丢到王彩霓的怀里,转身离去。

“嗳?沈公子?沈公子?!”王彩霓忙从地上爬起来追出去,然而沈熹年已经没影了。

沈熹年从清月楼下来,跟赵承渊的心腹护卫阿寺撞了个满怀。

“你来干什么?赵承渊怕我闯祸让你来收拾残局的?”沈熹年没好气地问。

阿寺讨好一笑,说:“舅爷,王爷让小的来是给您当帮手的。您想要打人您吩咐一声就行了,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来帮我的?”沈熹年狐疑地打量着阿寺。

“当然。”阿寺笑道。

“很好。”沈熹年抬手搭在阿寺的肩上,带着他进了旁边的一家茶馆,说:“你去把张永昌给我带到后面那个死胡同里。”

“张永昌?”阿寺一时没想起这号人来。

“就是彩云间的大当家的。宰相夫人娘家远亲——也是她的狗腿子。”

“行,这人我认识啊!他怎么得罪您了?”

“问这么多?你是跟这个姓张的有什么利益勾连吗?”

“这怎么可能?小的跟他不过是点个头的交情而已。”阿寺笑道。

“那就甭废话了!”沈熹年大口喝了一盏茶。

“行,后面死胡同是吧?我这就去把他找来。”阿寺说着,起身往外走。

“别说是我找他,否则他可不敢来。”沈熹年喊道。

“放心。”阿寺朝着身后摆摆手。

沈熹年又灌了两碗茶,方丢下一串钱起身出去,寻了个炮长铺子买了几个大炮仗,然后去后面的死胡同等人。

阿寺办事果然靠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把张永昌带过来了。

张永昌刚办完一件舒心的事儿,心情极好,环顾着四周都是墙壁尚未感觉到危险,只笑呵呵的问:“我说阿寺兄弟,你不是说又庄买卖介绍给我吗?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阿寺也环顾四周,却不见沈熹年的影子,心里正纳闷呢,忽然身后有东西丢过来,他下意识的跳起来躲开,却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随即便是张永昌的惨叫声。

几个大炮仗绑在一起在张永昌脚边爆炸,把他的腿崩了个大口子,皮肉焦煳的味道在空中散开。

“啊——啊——疼死我了!谁他娘的对老子下黑手?有种给我滚出来!”

沈熹年拎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棒子从烟雾中缓缓地走过来。

阿寺看见后刚要说话,却猛然住嘴——沈熹年带了个黑布头套,遮住了五官,只露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一只凶兽一样盯着自己。阿寺当即就明白了什么,没敢出声。

沈熹年走到张永昌身边站定脚步,什么也不说只是低头俯视着他。

“你,你是谁?!”张永昌抱着受伤的腿往后缩着身子。

沈熹年轻声一笑,忽然抡起棍子朝着张永昌的另一个腿狠狠地砸了过去。

“咔”的一声响,沈熹年手里的棍子裂了。

“嗷——”张永昌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你这……”阿寺无奈的看着沈熹年,“这该如何收场?”

“随便。”沈熹年把棒子扛在肩上,大摇大摆的走了。

阿寺上前去摸了摸张永昌的腿,知道骨头断了便没敢擅动。起身去街上找了两个人来抬上人给送了回去。

沈熹年先一步回吴王府,洗了手换了干净的衣裳方去见忘忧。忘忧服了安神的汤药沉沉的睡着,赵承渊就守在她身边看书。

见沈熹年进来,赵承渊低声问:“你做什么去了?可曾用过午饭?”

沈熹年先去床榻跟前看过忘忧额头上的伤,方转身至坐榻上在赵承渊对面坐下,懒懒地说:“处理了一个杂碎,还挺累的。若有吃的,给我弄些来。”

赵承渊朝着门口的侍女打了个手势,侍女退下,没多会儿功夫拎着食盒进来。一盘酥饼,两碗炖菜,还有一盅双莲百合肉圆汤。

沈熹年大口的吃着,赵承渊蹙眉看着。两个人谁都不说话。须臾,阿寺在门口站了一下,刚好被赵承渊看见,于是他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出去了。

“干什么去了?”赵承渊低声问阿寺。

阿寺警惕的往屋里看了看,没有说话。

赵承渊皱眉往外走了走,又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舅爷把张永昌的腿打断了。”阿寺小声说。

“张永昌是谁?”赵承渊一头雾水地问。

阿寺凑上来在赵承渊耳边说了好一阵子。

赵承渊一脸怒色地问:“确定是这个张永昌指使人丢炮仗才惊了那青骡?”

“也是听说来的,并没有实据。但舅爷就这么把人家的腿打断了……那张永昌倒也罢了,他是丁夫人的远方亲戚,这事儿怕是不好收场。王爷还是早做打算。”

赵承渊回头看了一眼悠闲喝汤的沈熹年,忽然就明白了这小子的用意。他让阿寺去把张永昌叫出来,又当着他的面把张永昌的腿打断。阿寺作为旁观者一定会被询问。若阿寺说打人的是沈熹年,那么自己跟沈家算是彻底的断了交情,若是不说明白,就会让丁夫人不高兴。眼下丁宰相有意把丁素云许给自己做继妃,因国丧的缘故这件事情一直没挑到明面上。沈熹年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若是私了,大不了给些银钱。可那张永昌一定要报官呢!王爷,若上了公堂,小的该如何说?”阿寺也不傻,早就想明白了沈熹年的用意。

赵承渊冷笑道:“这种小事都要问?张永昌算什么东西?”

阿寺立刻就明白了,忙说:“属下就说受人蒙蔽才把姓张的带出来,原本也是想成全他的生意,谁知道对方竟是要打他。至于打他的人是谁——可惜对方蒙着脸,也没说话,实在猜不出来是谁。至于张永昌得罪了谁,让他自己去想吧。”

“嗯,你去处理了此事。”赵承渊说完想要回屋,忽然又转身回来,说:“这个姓张的目无王法,连陛下身边的人都敢暗害,需得给他点教训。”

“王爷的意思是……?”阿寺纳闷地问。

赵承渊一想到忘忧,心里的怒气就压不住,冷声说:“想个办法,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了。”

“……是。”阿寺心想这俩人还真不愧是姐夫舅子,连教训人的方式都一样。

那张永昌被打断了一条腿之后气急败坏的报官,顺天府开堂审讯却只有他一个原告在堂上哼哼唧唧的说话,阿寺作为目击证人被传到堂上,只说该说的,其他的闭口不提。张永昌气急败坏指着阿寺就骂,阿寺也不理他。

退堂后,张永昌被送回家的路上,那拉车的骡子居然莫名其妙的发狂,不但踢伤了车夫,还翻了马车,张永昌的另一条腿被散了架的车板压住,等众人把他弄回去请了郎中来看,郎中说他另一条腿骨也裂了。

吴王府内书房里,茶香氤氲。赵承渊亲自点茶,沈熹年则懒懒地靠在坐榻上听阿寺说话。

待阿寺把这些事情说完,沈熹年方冷笑一声,仰头叹道:“这就是报应啊!”

阿寺笑了笑没有说话,被赵承渊一个眼神扫过,拱手退了下去。

沈熹年看了一眼对面不动声色的赵承渊,说:“王爷,今日是中秋,咱们不好意思在府中打扰,烦请您安排个马车把忘忧送回大相国寺吧。”

“她这个样子,回去了谁照顾?不如留在这里养伤吧。”

沈熹年不屑的笑了笑,问:“她是陛下身边的人,如今却在你这里养伤?不妥吧?”

“有何不妥?她之前也在我这里住过几日,更何况她对我有恩陛下也是知道的,我若在这种时候把她送去大相国寺,陛下岂会不怪我忘恩负义?”

“她对你有恩?你是说姐姐故去那段日子吗?”沈熹年纳闷地问。

赵承渊摇头不语。

“那是什么?她怎么会对你有恩?”沈熹年越发的疑惑。

“这件事情我不方便说,若你想知道,回头可以问忘忧。”

“我也懒得给你废话。今儿是中秋节,忘忧不回大相国寺,袁妈妈和紫芸会担心的。你这里也不方便,我们还是回去的好。”沈熹年说着,便要起身。

“稍安勿躁。”赵承渊抬手说,“我已经打发人去大相国寺了。那个叫紫芸的宫女一会儿就该到了,有她在这里照顾忘忧你也应该放心吧?至于袁妈妈,她自会想办法把忘忧受伤的事情告诉陛下。今晚我要进宫去陪着太后和陛下过节,她们两姐妹在府中自有人照顾。至于你——还是早些回去陪一下岳母大人吧。”

沈熹年心里自然明白赵承渊这样的安排是最妥当的,若是把忘忧送回大相国寺他也不能安心地回去陪母亲。正在犹豫之际,紫芸跟着一个嬷嬷进来,见着沈熹年,也顾不得请安,直奔过来问:“沈公子,忘忧怎么样?”

“紫芸姑娘,你别着急,忘忧已经没有大碍了。”赵承渊说完又吩咐那嬷嬷:“送紫芸姑娘去忘忧姑娘那里,二位姑娘都是陛下身边的人,也是我府中的贵客,吩咐下去,若府中有人敢对二位姑娘不敬,本王便立刻揭了她的皮!”

那嬷嬷是管家娘子,听了这话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当下带着紫芸一并向赵承渊和沈熹年行礼告退,往忘忧住的客房去了。

忘忧虽然服了安神汤昏昏沉沉地睡着,但梦中并不安稳,一时梦见逝去的亲人,一时又梦见远方的兄长。一时又梦见沈熹年跳脱地样子,一时又梦见赵祯冷漠的神情。梦中,她悲伤,痛苦,牵挂,惦念,彷徨,无助,各种负面情绪一股脑都缠上来,如毒蛇一样紧紧地箍着她,令人窒息。

守在床榻旁边的紫芸看着睡梦中挣扎的忘忧,一边拿帕子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焦急地喊着:“忘忧?忘忧!快醒醒!醒醒啊忘忧!”

“啊……啊!”忘忧猛地睁开眼睛,大口的喘息着。

“忘忧!”紫芸忙抓住忘忧的手,心疼地问:“没事了没事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姐姐?”忘忧看清楚身边的人是紫芸时,竟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紫芸绞了帕子给忘忧擦着脸上的汗,流泪叹道:“这旧伤刚好,身上又添了新伤,这是怎么了?就没个安稳日子可以过么!”

忘忧缓缓地欠身起来,靠在床头枕上,安慰着紫芸:“姐姐不必担心,这些都是碰撞的皮肉伤,养些日子就好了。”

“还说呢!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紫芸端着一盏温热的白开水送到忘忧唇边,轻声说:“不说了,先喝口水吧,瞧你这一身的汗!太医院的张太医配了药浴,说自是活血化瘀的方子,能让你身上的淤青快些散开。那药汤已经煮好了晾着呢。你稍微缓缓神儿,一会儿我扶你过去泡一泡吧。”

“好。”忘忧喝了水,又问:“是王爷派人接你过来的?袁妈妈也知道此事了?”

“王爷另派了人过去看管屋子,袁妈妈已经进宫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想瞒着陛下也难的,倒不如及时跟陛下回明了呢。”

忘忧心想回明白了也好,只是这个中秋节他又过不好了。而且自己在吴王府养伤也是不妥,传到旁人的耳朵里未免又是一番闲话。外头的嬷嬷来回说药浴已经准备好了。紫芸扶着忘忧下床,慢慢的挪到后面去泡浴。

忘忧缓缓地迈进浴桶,让温热的汤药浸泡着自己,伤处一阵阵的酸痛,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忍着。

“烫吗?”紫芸关切地问。

“还好。”忘忧忍着身上的痛,又问:“今儿是十五,沈公子回家去了吗?”

紫芸拿了瓢舀着药汤往忘忧的肩膀上缓缓地浇着,并说:“我刚来的时候去拜见王爷,王爷劝他回家去陪沈夫人过节,又说他会进宫陪太后娘娘和陛下一起赏月。所以才特意把我接来陪你。”

忘忧轻笑问“吴王太妃跟小公子都在封地没有进京,所以今晚中秋之夜只有咱们俩一起过了?”

“是啊。王爷吩咐了厨房给咱们俩预备了丰盛的宴席。”

“如此说来咱们俩还真是赚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说实话,长这么大我都没享受过这样的日子呢。”紫芸试了试水温降下来了,便拿了披风催着忘忧出来。

赵承渊进宫之前给忘忧安排好了吃酒赏月的小宴,而且地方选在王府后花园最适合中秋赏月的凌霜阁。

王府的管家娘子把一盘月饼放在桌上,并客气地笑道:“姑娘,这是咱们府中厨娘自制的月饼,奴才们知道姑娘厨艺了得,这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忘忧忙起身手:“多谢嬷嬷,嬷嬷和诸位都辛苦了。我们算什么贵客,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使唤之人罢了,可不敢这般劳动诸位,诸位请坐。”

管家娘子福了福身,体贴地笑道:“这可不敢。若姑娘觉得我们在这里不自在,那咱们自当退下,只留下两个小丫头子给姑娘倒酒吧。”

“多谢嬷嬷。”忘忧再次福身。

管家娘子叫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过来,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方带着众人退下。

忘忧便拿了两盘点心叫那两个小丫头端下去自吃,自己方拉着紫芸入座。紫芸笑着坐下来,先给忘忧盛了一碗桂花老鸭汤,感慨道:“哎呀,咱们整天伺候人,如今被人伺候着反而不自在了。还是这样舒服。”

“这儿也没外人了,咱们想吃什么尽管自己动手就好了。”忘忧先拿了一块月饼掰开,分给紫芸一半,然后自己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尝了尝,笑道:“这五仁儿馅儿里加了玫瑰丝,味道不错的。”

紫芸咬了一口月饼,侧身往后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夜空中的圆月,惬意的舒了一口气,说:“这凌霜阁比别处高出两丈多,旁边又有一棵金桂树,的确是赏月的好所在。”

“这样的机会不多,姐姐今晚且好好地赏月吧。”忘忧喝了半碗鸭汤,又拿了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一般便放下了。

“说的是。”紫芸看着明净的夜空,跟忘忧说起小时候在村子里过苦日子的情景。

忘忧也想起小时候,但那些事情却不能随便说出口,于是便做一个倾听者,听紫芸说些闲话,偶尔再搭上一两句。

圆月渐渐地升起来,月光更加清亮明净。虽然是夜里,但四周的景色清晰可见,竟比白日还赏心悦目。

被这样美好的月光和甜腻的桂香围绕着,忘忧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想想远在西北的兄长,又想想自己这一次的无妄之灾,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好啦,你暂且把那些烦心的事儿放一放。我跟你说个开心的吧?”紫芸拍了拍忘忧的手,笑道。

“哦?倒是要听听这开心事。”忘忧轻笑道。

“那个张永昌,还记得不?”

“记得,他怎么了?”

紫芸轻笑道:“听说,先是被一个蒙面人打折了左腿,后来告状到顺天府,回去的路上车翻了,好巧不巧的拿车板又砸折了他的右腿。如今这个恶人双腿尽断,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出不了门了!”

“竟有这么巧的事儿?”忘忧倍觉意外,心想被蒙面人打断了一条腿还有可能,想必是沈熹年那家伙干的,但是被马车恰好砸断另一条腿……这样精巧的算计不是沈熹年能干得出来的,难道是赵祯?可他在深宫之中,又如何能谋划大街上的事情?

“是啊!这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情,想来也是老天爷看不下他恶事做多,所以才惩戒他的。”

忘忧笑了笑,叹道:“这算是老天有眼吧。”

紫芸捂着嘴巴笑出声来,又欠身给忘忧盛了一碗汤。

汤盅下面用小小的火炉煨着,紫芸递过来的时候小声提醒:“小心烫啊。”

“谢谢姐姐,你也吃点——那么多菜呢,别浪费了厨娘们的一番辛苦。”忘忧说。

“我吃着呢。可惜你不能喝酒,这桂花酿极好。”紫芸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忘忧看着紫芸自斟自饮,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台阶之下有人笑着说了一声:“你们两个倒是逍遥自在。”

“哟,这是陛下的声音。”紫芸忙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果然见赵祯和赵承渊一前一后款步而来,忙跪下请安。

忘忧也要下榻磕头,却被赵祯抬手拦住:“你身上有伤,别动了。”

赵承渊也对紫芸说:“起来吧,别跪着了。”

“中秋之夜,陛下怎么出宫了?”忘忧悄声问。

“边境战事不稳,太后无心赏月,今晚的宫宴早早地散了。吴王说府中的凌霜阁是赏月的好所在,朕又无心早眠便来赏一赏吴王府月下景致。”赵祯说着,在忘忧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忘忧向赵承渊福了一福,又说:“多谢吴王殿下出手相助,又让府中准备了这些丰盛的饭菜给我们姐妹二人过节。”

“忘忧姑娘客气了。你对我有恩,我能做的这点微末之事又算得上什么呢。”赵承渊客气地抬了抬手,“姑娘请坐。”

“这可不敢。这样的僭越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忘忧欠身说道。

“朕不要你的脑袋就行了。坐吧。”赵祯说道。

“我去给陛下和王爷拿些果子来。”紫芸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忘忧犹豫了一下,在赵祯冷清的目光中坐在了下手给这哥俩斟酒。

“四哥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是赏月的好去处。”赵祯坐环顾四周,点头称赞,“到底是逾百年的府邸,经过数十次修正养护才能有今天的模样。”

“陛下说的没错,这里曾经是前朝的王府,之后咱们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把这座府邸赏赐给了战功赫赫的靖国公,之后靖国公犯事,这座府邸被充公,又辗转经过两位王公大臣之手才被先帝赐给父王,改为吴王府。虽然这里的楼宇几次重修,但这园中的景致出自前朝大家手笔,竟一直被润养到现在,大致的格局都没改过。只有四时花草时常换着,其实也算是省心。”

赵祯起身至栏杆跟前走了一圈儿,又回来坐下,说:“四哥,朕今晚想在你这王府住一个晚上,明日一早再回。”

“啊?这恐怕……”这话让赵承渊非常为难。

“你去安排一下吧。”赵祯微笑道。

“陛下,您万圣之尊实在不适合……”

“所以让你去安排一下嘛。”赵祯打断了赵承渊的话。

“是。”赵承渊无奈的躬身应了一声,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忘忧递过一杯酒,说:“陛下的确不该住在这里。别说太后会责备,就算是那些御史们知道了也会上书弹劾的。到时候都是吴王的错。”

“这么快就站在他那边,替他说话了?”赵祯接过酒杯,捏在指尖却不喝。

忘忧无奈地说:“陛下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祯凑近忘忧耳边低声说:“我支开他,只是想告诉你张仲桓已经去西北军营协助沐霖,军中的确有瘟疫,但并没有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所以你不必过多的担心。以沐霖的医术加上张仲桓的协助,解决疫情应该不是难事,对你最亲的人你也应该有些信心。”

“多谢陛下。”忘忧忙说。

赵祯冷着脸,小声问:“朕的心里只想着你,而你却想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你说,该怎么罚你?”

忘忧伸手捏着赵祯的袖子,低眉顺眼地说:“六郎若是要罚奴家,也要等奴家身上的伤都好了再说。若此时罚,只怕会要了人家的小命儿哦!”

她这幅样子让赵祯又急又恨,咬牙说:“早晚有一天我要好好地收拾你。”

“那就是今天先放过奴家咯?谢陛下隆恩。”忘忧悄声笑道。

“看你还有心思玩闹,想来身上的伤也不要紧。不如……”

“嗳,陛下!您看看我这脑门儿上还贴着膏药呢!”忘忧忙抬手撩起自己额前的碎发,给赵祯看额头上的伤。

“这……怎么还伤到了脸上?!”赵祯的眉头立刻凝成了疙瘩。

“当时那种情形,伤到什么地方没可能?我整个人都是在马车里滚的。”

“真是可恶!等朕查清此事,一定饶不了这狗贼!”赵祯咬牙说。

忘忧一愣,心想听这话的意思是他尚未出手?那是谁弄断了张永昌的另一条腿?

当晚,赵祯并没有真的住在吴王府,而是跟忘忧说了几句话便早早回宫去了。

第二天一早,忘忧跟紫芸来赵承渊跟前辞行,说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不便在王府中叨扰。赵承渊挽留不住,便叫人收拾了许多吃喝用度的东西,让管家从府中的马车号调了一辆马车给忘忧用,最后又把当年沈熹月带过来的两个丫鬟指派去照顾忘忧的起居。

忘忧原本不想收这些,然吴王说若不收,便留她在府中养伤。忘忧无奈,只得答应,心里却想着等以后离开大相国寺的时候,再把人和马车都还回来。

两日后,沈熹年从中牵线,约了瓷都钱家的大公子钱丰明在大相国寺点茶品香。

钱丰明是个讲究人,不但带了自家茶园的上好茶叶,还带了自家窑厂烧制的茶具。沈熹年给二人互相介绍之后,大家落座。钱丰明把好大一个箱子放到茶案上,打开箱子后把茶器一件一件的摆出来,林林总总一共十八件。

“看来钱先生真是爱茶之人。原本是我做东请先生来品茶,如今却要借着先生的好茶好器,这便是名副其实的借花献佛么?”忘忧笑道。

钱丰明拱手笑道:“林姑娘客气了。沈公子已经跟我说过,如今京城里大热的霓裳绸缎铺的绸缎便是用了姑娘配制的香饼才起死回生。为了品鉴姑娘配的香,钱某转成去霓裳绸缎铺买了二十匹绸缎呢。”

“竟有此事?”忘忧惊讶地看了沈熹年一眼,忙欠身致歉,“如此说来倒是我们的不是了,既然想跟先生合作,应该先送上香饼请先生品鉴才是。”

“无妨无妨,既然是诚心合作,又何必计较这些小节。”钱丰明说着,取了开水烫洗茶具。

忘忧则把手边的一个白瓷香盒打开,用小银镊子夹了一块香饼放到青铜香炉里。

片刻,一缕青白的烟雾从香炉里飘出来,顿时有一股如兰的香味在空中散开。

钱丰明点茶的手微微一顿,随之继续。伴着茶香的氤氲,香味似乎淡了一些,又变了一种清香,似雨后竹林间的味道,细细品来却又说不清楚是何种香的味道。只觉心神空灵宁静,杂念尽除。

“来,请用茶。”钱丰明把点好的茶分成三盏,先给忘忧,再给沈熹年。

“谢钱先生。”忘忧谢过之后,接茶盏在手,又赞道:“茶沫如雪,汤色碧绿,真是极品的好茶。”

“这是我自家茶园的茶,说句不谦虚的话,比进上的一丝也不差呢。”钱丰明笑呵呵地说。

沈熹年品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今天可是沾光了。这样的好茶配着这样的好香,真是天上人间,给个神仙也不换呐!”

“林姑娘这香的确是好,我也算是在香道之中浸润过的人,像这样其妙的香还是头一次遇到。怪不得京城权贵竞相哄抢。倒是便宜了王彩霓的那家绸缎铺子。”钱丰明笑道。

忘忧微微一笑,说:“钱先生不必觉得惋惜,其实我这也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我跟她合作的契约只到年底,而且契约上也并没有说这香饼只卖她一家。最重要的是,我一直想给这款‘润心’找一个好伴侣。今日看到钱先生的茶器,尝到钱先生的茶,我便知道熹年说的没错。钱先生才是我要找的人。”

“林姑娘是个痛快人,那就请开价吧。”钱丰明抬手说道。

忘忧忙欠身说道:“钱先生这是哪里话?小女子初入商道根本不懂行情也不懂规矩。钱先生家里世代经商,又是户部挂了名号的皇商,在您的面前,我怎么敢开价呢?您说多少就是多少。绝无二话。”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钱丰明没想到忘忧会这么说,一时间倍觉自豪,又觉得面前这个少女极为聪明。

忘忧微笑道:“钱先生若是真心想跟我们合作,就不用这般客气。”

“我知道,王彩霓是给了你两成的利润。但这应该不是你的初衷,这样,我钱家的生意盘子大些,家族里人多,关系也复杂。若要年终分红,只怕这账目上也很麻烦。不如这样,这款‘润心’我钱家全买,姑娘只许卖给我一家,我第一年给你八万两,然后每年递增一成的数儿,成不?”

“钱先生如此豪爽,倒是让小女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忘忧笑道。

“因为姑娘乃是豪爽之人,钱某自然也不能抠抠缩缩的。”钱丰明说着,又给忘忧添了一盏茶。

忘忧欠身说:“钱先生请稍等。”

钱丰明点头应了一声。忘忧起身离去,没多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青瓷茶罐。

“钱先生,这个是我送给你的。”忘忧把茶罐送到钱丰明面前。

“这是茶吗?”钱丰明接过来问。

“这是我调制的另一种香,名曰‘简心’。在年底之前,我们还要给王彩霓供应香饼,所以这一盒简心算是我对钱先生的补偿。”

钱丰明打开瓷罐,看见里面排列整齐的香饼,凑到鼻尖轻轻地嗅了一下,但觉比刚才燃的香更清冽,似是荷塘清露之香,令人神思清明。于是忙道谢,然后又问:“何为‘简心’?”

忘忧微笑道:“简,为书简之简。夜里读书时若添此香,则心境清明,神思凝敛。钱先生可以试一试,此香也可助记忆。”

“原来林姑娘还有这样的本事!”钱丰明惊讶地笑着,又不好意思地问:“不知这一款‘简心’可否一并许给我?”

“钱先生如此爽快?就不拿回去试试再说吗?”

“刚品过‘润心’之后,便对姑娘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又有此奇香,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若是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怕是要抱憾终生的。”

“钱先生抬爱了。”忘忧笑着看了一眼沈熹年。

沈熹年忙说:“这事儿也不必着急,这一款香是头一次拿出来。你还是拿回去试试,若真心喜欢咱们再谈后面的事情。毕竟这也不是千八百银子的小事儿,对吧?”

钱丰明思虑片刻之后,方点头说道:“沈公子言之有理。不过我有一句话要说在前面,还请林姑娘务必答应。”

“钱先生请讲。”忘忧抬手说。

“今日咱们咱们有关于‘润心’的契约,我想在加上一条。”

“哦?加什么?”忘忧笑问。

“加上一条为:林姑娘之后调制的香,我钱家有优先购买权。当然,价格咱们另行商议,林姑娘可同意否?”

忘忧微笑点头:“钱先生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好!林姑娘果然是痛快人!”钱丰明说着,从怀里拿出早就拟定好的契约递给忘忧。

忘忧看过之后,取了笔墨来把刚刚谈妥的条件都补齐,然后落上自己的名讳,又用了九真阁的钤印并她自己的小名章。

钱丰明接过契约后仔细看了一遍,同样用了钤印,然后开怀笑道:“如此,大功告成了!今日我做东,咱们去最好的酒楼好好地庆祝一番,如何?”

忘忧歉意地笑道:“多谢钱先生美意,只是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今日不方便出去。不如改日我来做东,再请钱先生开怀畅饮,如何?”

“如此,就请林姑娘和沈公子选时间,但必须由我来做东。能认识林姑娘这样的奇才是钱某的荣幸,怎么能让姑娘破费?”钱丰明朗笑起身,又闲话了几句,方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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