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通讯设备可以通知他们，这样吧，为免耽误时间，就以在场的人为全体代表，每人一票，票数超过一半则表示全体同意。”他顿了一下，又说：“有没有反对意见？”
众人交头接耳，不见有人发声。
他环视一圈，再说：“开始前先声明，无论结果如何，大家尊重集体意见，不得过后才提出疑义。……没问题那就开始吧。”
王浩华把我和孙毅杰请到人群中间，他站在我俩之间。我能感觉到孙毅杰的眼睛瞪得像牛眼大，但隔着人，他难以发难。来吧，让问题导向投票的方向吧！
王浩华举着拳头在嘴边干咳几声，接着用浑厚的声音说道：
“同意孙毅杰方案的请举手。”
现场举手的人寥寥无几。
看到这情景，像被电流击中一般，我突然意识哪里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还没想出个雏形，思维陷入了混沌。
“那就执行成果的方案吧。”
听到这话，我瞬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我…………太天真了！
我看了一眼其他人，他们竟都停止了议论，纷纷在点头表示赞成。我又看向陈珊珊，陈珊珊亦同时在看向我，两人大眼瞪小眼，都露出惊愕的神情。
还没完，王浩华一手搭在孙毅杰的肩上，一手搭在我的肩上，用一种很威严的语气宣告：“成果，你的方案通过了。既然是你的方案就应该由你来主导，由你来实施，由你来承担全部后果。”
“不是……”
“投票只是投出方案，但是方案是要有人来实施的，自然是由提出方案的人实施，也由实施方案的人承担责任。加油。”王浩华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还鼓动大家：“来，大家给点掌声成果。”
在一片掌声中，我跌跌撞撞地走了十来步，不知道要去哪，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走走。也不知道是脚疼还是什么的，竟一下子全身乏力，瘫坐在怪石隆起的地面。
“成果，成果，成果…………”
陈珊珊在叫我，但我此刻不想搭理任何人。
王浩华走过来，其他人也跟着他走过来，我又重新被人墙给围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嘈杂得很。初时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后来才逐渐清楚。
“成果的方案确实可以规避难以预测的风险。”
“这可牵涉到外科手术的领域，他能行？”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怎么就知道他不行。”
“这可不是先后的问题，无论是截肢的方法还是术后的抗感染，这都需要丰富的医学知识来支撑。”
“对头，要是乱来，最后导致同样的死亡结果，那不是让赵文龙平白受罪嘛。”
“要不你来？”
“照这样下去还不是个死，那不如选择成果的方案，起码有一线生机。”
“你怎么确定就这样把人救出来，人一定没？”
“都说挤压综合征啊，这你都没听过？所以叫你别老玩游戏，有空多拓展一下其他知识。”
“很常见的一个词嘛，看过医疗剧都知道。”
“对啊，挤压综合征嘛，不能随便动。”
“高中时，消防队来学校进行消防科教的时候就讲过。”
“初中地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
…………
…………
许多人都改口了。
而孙毅杰再次按耐不住，大吼着。
“你们不会都同意成果的方案吧。喂喂喂，他的成绩可是本专业垫底，专业知识都学不好还指望他的医学知识能好？你们千万不能信他鬼话。”
大家都安静下来。似乎是看到希望，孙毅杰冲过来抓住我的衣领，想要用暴力再次赢得主导权。
看着他瞪圆的双眼，我笑了。
“你笑什么？”他怒吼道。
“当然是笑你可怜。”
听到这话，他瞬间涨红了脸。就当他要再次动手时，一群壮汉冲过来把他拖走了。之前按都按不住的怪物，这回脚都离了地。
“好啦好啦，时候不早了。成果，你安排一下任务吧。看大家怎么配合你的方案。”王浩华总能在适当的时候出来打圆场。
“让我和陈珊珊再商量一下。”其实没什么好商量的，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王浩华说了一声“好”，随后便劝散众人，独留下我和陈珊珊在原地。
“成果，现在该怎么办？”
“你也没想过投票会通过？”
“没有啊。”她眼神很真诚，不是在说假话。
“我也没有。”我在内心狂笑起来。
看来我和陈珊珊都没想过会有现在的结果出现，原本我俩只是打算维持原方案的前提下，改变一下性质，这类似于将枪决死刑变成毒药注射的死刑，而后者听说是有多人同时按下多个按钮，谁也不知道是谁按下真正的那个按钮——我和陈珊珊想做的事情不过如此简单。可……
认为会维持原方案并非空谈，我有充分的依据。作为一个长期游走在集体边缘的人，既无话语权也无人脉，甚至连形象都不太讨好人，又加之我提的是血腥方案，理应招致集体的怀疑，落个咎由自取的结果。所以我预想只会得到寥寥无几的票数，也就是维持原方案的同时，改变其性质，还能全身而退。
我和陈珊珊不傻，都是奔着这样的结果才放心行动，但同样不傻的还有在场的其他人。
“你觉得其他人蠢吗。”
“肯定不啊。”陈珊珊斩钉截铁，一点犹豫不带。
“是啊，他们不蠢，相较之下，我们就成了愚蠢的那一方。”
“……你是说，他们都知道原先的方案不行，他们都知道‘挤压综合征’这个词，他们……”
“珊珊，和你说法真轻松，不用解释那么多。”陈珊珊的思维真跳跃，快赶上杜莱优了。
“哪里！”
“我不敢说全部人，但至少有一部分人都像我和你一样，他们知道，但他们不出声，不表态。”
“为什么？”
“你不也是后来才站出来的嘛，之前的你又在顾虑什么？这些人顾虑的东西估计和你一样。”
“我害怕担责任。”她低下头，像为之前的自己感到羞愧。
“我不是在责怪你。”见她把头抬起，我才接着说：“这个责任太重大了，它可是关乎别人的生死。而且，往深一步想，即使能负起责任，又有谁能保证可以救活赵文龙呢？这是一个谁站出来，谁就会掉进去的死局，所以没人敢站出来。”
这么想，天真的孙毅杰还挺可爱。
“所以……”
“所以我们都没有别人精明。集体中最好的生存方法就是不表态，随大流。我们都担心孙毅杰和几位热心的同学成为无意中的加害者，所以才做的这一切，但是换种角度……”
“他们其实是被集体筛选出来的替罪羊。”
陈珊珊的聪明程度着实让我赞叹。
“没错。赵文龙总得要救，不然集体的团结会受到冲击，但是怎么救，救出来后的责任谁来承担，这得有人选。一般来说是由集体的领导者提出方案，承担责任，可是王浩华表面是站出来了，背后的责任他却一分没担。”
“不对呀。会长不是有在帮我们吗？”
“你觉得会长的领导能力如何？”
“很好啊，不然他也当不上学生会会长。”
“没错，就是太好了，所以才不太让人发现他的伎俩。作为一个精明的领导者，最重要的你觉得是什么？”
“在必要时指引大家前进的方向，做一盏黑暗中的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