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桐的假期并不长，每年加起来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虽然父母相处的时候总是平平淡淡的，但是在自己的电子本里已经设置了倒数计时器的可可还是觉得不自觉的感到紧张。
女儿这种过分紧张的心情虽然有所掩饰，但是家长们还是轻易地就察觉了出来。蕊蕊做午饭的时候偷偷从窗口往家庭厅看了一眼，就看见像狗皮膏药一样扒住张桐不放的张可可。
“要不我们吃完饭去野营吧？”吃饭的时候蕊蕊一边给张桐夹了一块鱼肉一边提议。
正在长身体的张可可吃着同学们见都没见过的松鼠鱼糊了一脸酸甜的酱汁，听闻此言开心的“唔唔！”表示十分赞同。
现代人的野营十分方便，有钱人独享的三用飞行器蕊蕊家里一直都备着，可可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多次被带去各种雨林中当电灯泡了，张桐被强制参与基地科研之后，这种集体活动反而少了许多。
这种家庭旅行飞行器实际上很简单：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集装箱大小的可拓展驾驶室，只在顶面多了一个微型能量反应装置。
“集装箱”飞起来的时候很像一节在空中穿梭的火车车厢，这种依靠悬浮装置和地球磁场实现悬浮和转向的代步工具实际上很实用，无论是落在水里还是落在陆地上，就算是落在雨林中，箱底部的不同地基配件都会自动展开维持主体的平衡，基本上这就是一栋会飞的且不挑地基的小房子。
张桐熟练地把旅行飞行器驾驶出33号矿区城市，可可抱着可爱趴在玻璃上看着零零散散有人出来觅食的城市在视野里越来越小，就连平时父女俩一起跑步的矿山公园也很快被绿线挡住。
因为无国家区分的关系，人类不少落后的旧城市都已被放弃，在各种大型机械迅速地建造出新型城市的同时，地球也用惊人的速度把无人居住的旧城变回了森林。
飞行器并没有飞太远，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趴在观景窗上的可可就看见脚底下的着陆架已经提前伸了出来，张桐操控着它准备切换成陆地行走模式。
果不其然，妈妈很快找到了看景色的两小只，看来着陆的地方应该是山区，蕊蕊直接把两小只用安全带拴在了儿童座椅上。
被张桐改造过的着陆架足足有八只大长腿，这八条长腿顶着三口人所在的厢型驾驶室在怪石嶙峋的山间走得极其平稳，活像一只铁皮的陆地八爪鱼。
最终“八爪鱼”在两座山中间的小溪上方停下，张可可依旧被儿童座椅束缚着，她看见爸爸在仪表盘的雷达上非常仔细地观察了周边的环境，确定基本安全无大型动物之后，才将车厢的拓展按键打开。
原本只有一间集装箱大小的驾驶室的地板和外墙开始往前、后、左、右，拓展成为一个怪异多边形，第一次拓展之后地板和墙壁开始又第二次拓展，第二次的拓展直接把第一次拓展出现的空隙填补完整，两次拓展之后整个露营小屋变成了约有一百平方的正圆形，而可可正上方的天花板也向上延展了几米，配合折叠梯子的话就成为了充满了童趣的观星台和了望塔。
终于被放出来的两小只很快开始撒丫子在新家里跑来跑去，夫妻俩而已开始合作手动延展其他设施。当室内布置得差不多之后，张桐打开了下行的折叠旋转楼梯，想第一个拥抱自然的张可可被他拦住，张可可只能不甘不愿地跟在家长背后。
这里确实是一处好地方，楼梯直接通向岸边，小溪里的水清澈到完全透明，大量鱼虾在并不湍急的流水里成群结队地来回逡巡，绿叶如烟，青草如席，张可爱被小溪里的鱼虾馋的直接判断失误，“自愿”地跳到水里洗了个大澡。
篝火、河鲜、飞舞的萤火虫、偷食的小动物、漫天的星河、高大的古树……张可可在露营的第一天就在爸爸怀里听着故事闻着木头烧出来的香气睡着了，她入睡的时间甚至比在城里早了两个小时之多，蕊蕊和张桐都知道这是她白天玩得太累的缘故。
能在野外有金属房子居住，这种天然的安全感让所有人都睡得极其香甜，早上第一声鸟鸣之后张可可在干净舒适的儿童床里伸了个懒腰，人还没醒就懵懂地想去另外一个房间让妈妈搂着再睡一会儿，却没想到此时房间的门被锁得严严得严严实实。
即使是天真无邪的张可可也明白这时候敲门并不是适合的时机，她贴心地放过父母一次，转身很不客气地把还在睡觉的张可爱直接薅到了床上当作活体抱枕又睡了个回笼觉。
早餐果然还是张桐做的，粗糙又原始的煎蛋，随便煮的蔬菜，两杯现成的牛奶。张可可敢怒不敢言十分嫌弃地吃了，她也不敢不吃，这时候不吃的话一会儿晨练的公里数也不会因为她的空腹而打折，最终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三天的露营非常愉快地度过，不过和以前基本都在室外打猎或者爬树不同，这次的露营都是在家庭会议中度过的。
一家人花一整天时间通过投票选出了即将装修开业的小店的店名，又花了一天时间确定了要上线的菜谱，后来又确定了小店的风格，机器服务人的款式等等问题，全程张可可同学有跟父母同等的投票权，甚至在确定菜谱之后，可可还十分有兴趣地学了烹饪入门的一些技巧。
张可可年纪小，又因为享受的教育和基本的生存都是全球联合政府提供的幼儿专用抚养金，所以周边的人对于不同资产阶级的人并不很有概念，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多么的有钱。
像蕊蕊这样“带资投胎”的有钱人，仅在短短几天内就找人设计好了线上餐厅的模型，编程和上传的事情全都由张桐自己操办，线下的店面因为土地无法购买只能租赁耽误了几天，但是也只是耽误了几天而已，很快就因为硬通货的力量轻松解决了。
线下的门面就开在矿山公园的半山腰上，店面全部由线上的模型按实际比例一对一完整打印好用大型运输机吊过去就好，于是在张桐的假期还没结束的时候两家店就已经同步开张了。
跟着家长们在线上剪彩的可可看着被公屏广告吸引过来的为数不多的玩家们，小姑娘真心地为这些不能早点吃到妈妈做的美食的人可惜，不过她也知道，这怪不了玩家们：现在茧仓里的食物都是借鉴了几百年的过激进化而来的“科学营养餐”的味道，这些人虽然有的知识古代存在各种美食，可是往往美味的食物都不是很健康，所以他们也不会在娱乐之余专门钻研怀念这些无所谓的吃食，因此蕊蕊这次斥巨资开张店铺的行为大多数人确实是不能理解的。
“妈妈，来的人不多呢。”可可有点担心。
“没关系，只要有一个人来，就会有一百个人来，一千个人来。而且他们不知道，我还做了覆盖整个交易区的嗅觉系统，你爸爸专门修改了几夜的完美程序，一会儿我这‘店员’们一开锅，这个交易区的人只会争着抢着来。”
可可往后看看几个还没开始行动的智能店小二。这些小二有男有女个顶个标准古人面貌，在这全是牛鬼蛇神的杂乱世界里反而统一得很好看。再想到前几天试过的菜品，可可立刻恢复了信心。
门前的鞭炮炸响，设定好的开业时间到了，智能小二们立刻“活”了起来，眉开眼笑地跟东家和顾客打招呼。门口一个非常原始的柴火灶台上，刚刚还没动静的大圆锅也立刻“咕嘟咕嘟”的滚开着顶起了锅盖，露天厨房旁边还有一只好看的白色金毛犬，此时也开始摇着尾巴围着灶台转。
“这个狗狗是哪里来的？刚刚没看见它呢！”可可开心地去摸着明显是Npc的大狗，没想到这狗狗的编程十分丰富，陪着她玩了好一会儿。
不远处的蕊蕊被惊喜到，不知道张桐在做这个的时候纯粹是巧合还是有些潜在的记忆。
正在玩小狗的可可以及来看新出场景的几个玩家在路过锅盖跳动的灶台时都闻到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气味，这气味对于过度洁净的现代人来说很难形容，但是对于可可来说就非常熟悉。
“红烧肉！”可可和小狗一起对着灶台星星眼，小狗的口水甚至非常拟态化地开始肆意横流。
“红烧肉是什么？”
一名女性玩家扎着粗如支柱的长辫踩着二十几公分的高跟婀娜走近，还没等可可给她解释，设定好程序的智能员工中一名已经年老佝偻的老奶奶就已经上前将直径一米有余的锅盖掀开了。
锅盖掀开的瞬间，正在书房里看着程序运行的张桐就和远在云端之上的蕊蕊默契的同时微笑起来，程序运行得十分顺利，整个5645号服务器的交易大厅里立刻充满了一种现代人从未闻到过的特殊气味。
“是这个？我上学的时候学过，红烧肉，是非常受古人欢迎的一种高油高糖的食物，后来在生物革命的时候大家推翻了这些不健康的食物，没想到这个东西看起来这么油腻味道还不错呢。”说话的女玩家在现实生活的茧仓里已经偷偷地咽了一下口水。
嗅觉系统在全图区域只维持了十几秒，之后就会围绕着店铺附近有规律地持续散发，于是张桐立刻就到线上找到了满意的妻子，以及越来越多围观的玩家。
“效果如何？”大手已经捏住了蕊蕊腰侧的一小块肌肤，这是张桐最喜欢的小动作。
“厉害啊老公，每个食材味道的叠加比例非常适合，还有气味温度这一项恐怕其他人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做会让味道更真实。”
来自妻子的肯定让张桐满足感达到顶峰，于是在可可兴奋地跑过来想告诉妈妈买肉的人已经开始排队的时候就看见了每个小孩都不想看见的“恶心”画面。
“真是……伤风败俗！哎！”张可可假装痛心，托着酸倒的牙口怒撸狗毛。
排队的人渐渐多起来，智能服务员开始自动复制，争取让每个玩家都知道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
“这种香味到底是怎么合成的？感觉一闻到就勾起了我某种原始欲望啊！”一名半米不到的矮人大汉粗犷的上下弹跳跟同桌的伙伴讨论。
“我刚刚查了一下，‘红烧肉’这种菜在制作的过程中会使用大量油脂，把猪肉炸透之后再混合炒好的糖油混合物之后，再加水煮开，总之除了猪肉里面的蛋白质之外都不是什么健康的食物，我的心脏管家告诉我，这东西我得配着降压药和胰岛素一起才能吃。”
说话的娘娘腔双腿交叠地坐在店里的餐椅上，此时店里已经快要坐满，大家都下意识地对着桌上的红烧肉只闻不吃，似乎是被其他线上小吃的口感伤得不轻，对于这种没有什么意义的线上“美食”消费，大多数人都是买着玩的。
半米高大汉实在馋得不行，纠结间有智能服务员送了一小桶“竹筒蒸饭”上来，刚一靠近，玩家们就闻到了热乎乎微微湿润的清新竹香扑面而来，感觉在茧仓里待久了的疲惫大脑都清新几分，看着竹筒里颗颗软糯晶莹的糯米都不自觉地流出口水来。
娘娘腔拍了个照又开始分析：“完全高碳水啊，这东西能吃？”
他话音刚落就见桌对面的“大汉”已经控制不住地吞了一大口。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哎！编程动作内有咀嚼系统！）
好不容易吞下去这口饭，长期吃营养丸子快要退化的食道好像隔着网线被唤醒，大汉很有天分地把一整盘红烧肉直接扣在这粗大的竹筒饭上，开始不顾形象地扒饭。
“好吃！好吃！”
他的赞叹很快感染了其他玩家，很快有人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口肉之后，登时就被软糯流汁的肉块征服，也不顾形象地加入扒饭系列。
“这种不健康的东西能好吃？我看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吃营养丸吧，毕竟凤梨味的营养丸绝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娘娘腔摇着装饰扇“清高”的观察周围众人抢食的窘态，没成想对面坐的大汉毫不怜惜地将一口剩余的汤汁塞进了他嘴里。
还没来得及发火，编好的程序开始运作，甜甜的肉汁热乎乎地刺激着他的神经，现实中躺在建仓里的娘娘腔脑部的神经媒体线高频率运动，从大脑神经的刺激让他感受了一把从未吃过的美食。
“别叽叽歪歪了！线上你就吃到死也不耽误你线下挨饿！跟健康不健康的没关系！”大汉干完一盆饭后畅快地大笑几声。
“吼哈哈！突然感觉人生前几十年白活了！小二！再来一份！”
“我也要！”许多餐桌前的玩家都开始第二次点餐。
线上开业第一天，虽然只有一千多人勇敢尝试，但是这一千人却卖出了近百万分的红烧肉，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吃了不止一份。
“还好程序叠加不要时间不要钱，这里还算能接待得过来。但是线下的怎么办？”可可又开始为父母担心，但是妈妈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压力。
“我已经做好一两个月之内都不会有人去线下吃东西的准备了。”
“嗯？为什么？”
这一次蕊蕊却没有直接告诉可可，弄的可可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