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障外,天地变色。
五行牢笼骤然收紧,原本流转的灵气彻底狂暴,化作数百道连接天地的擎天龙卷。龙卷呼啸盘旋,彼此碰撞挤压,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将荆黎与赵家树最后可供腾挪的方寸之地也尽数剥夺。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在这片虚幻天地中演绎着最原始的规则。
每一道龙卷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它们层层叠叠,将整个空间封锁得密不透风。
五行流转,相生不息,此地已成绝域,牢不可破。
天穹之上,那些火焰宫殿、冰封古镜、青铜钟影、石碑藤蔓,全都在这一刻显化到极致,它们彼此呼应,形成一张覆盖整个战场的无形大网。网中每一根丝线,都是由纯粹的五行之力凝聚而成。
臧符峰巅,钱梨小手死死揪紧了柳相的衣袖,稚嫩的脸颊上满是紧张。
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紧盯着镜中那片末日般的景象。她能感受到,那股笼罩在重楼障内的威压,已经超越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大白蛇……赵家树和荆黎,他们不会有事吧?
柳相只是静静看着镜中景象,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五行归元,万法皆空,岑道玄这一手,已将五行大道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放心。
他抬手轻抚钱梨的头顶,声音平静。
钱梨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那双小手依旧紧紧抓着柳相的衣袖不放。
虹瀑谷前,那面由千丈瀑布凝聚而成的巨大水幕,正映出那片可怖的威能。
徐拙面无人色。
他身后,一众补天教弟子更是脸色惨白。
这便是截天宗副掌教,道一之下第一人的真正实力。
当年大司命,便是陨落在此人手中……
一名年长的长老喃喃低语,声音沙哑。
那是补天教永远的伤痛,是整个教派都不愿回忆的过往。
可此刻,当他们亲眼见到岑道玄出手,才终于明白,当年那场战斗,大司命究竟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对手。
徐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水幕中,那两道身影越发渺小,在那片五行炼狱中,如同风雨飘摇的孤舟,随时可能覆灭。
牢笼中心,赵家树周身琉璃宝光大盛。
他催动道胎之躯,试图以最原始的力量硬撼这方天地。琉璃光华璀璨夺目,每一缕都蕴含着纯粹的大道之力,朝着那些灵气龙卷冲撞而去。
可光华冲入龙卷,便如泥牛入海。
土行之力厚重如山,瞬间将琉璃光华压制。金行之力锋锐无匹,如刀如剑,将光华切割成无数碎片。水行之力柔韧绵长,一点点消磨侵蚀。木行之力生生不息,化作无数藤蔓缠绕束缚。火行之力焚烧万物,将最后的残余焚化殆尽。
五行轮转,相生相克,他的力量被层层瓦解,竟是寸步难行。
赵家树眉头微蹙。
琉璃道胎虽强,但面对如此完美的五行循环,依旧力有不逮。师父这一手,已将五行大道修炼到了一种近乎圆满的境界。
荆黎立于一旁,面色沉静如水。
那些狂暴的灵气龙卷在他周身盘旋呼啸,每一道都蕴含着足以撕裂虚空的力量。可他就那么静静站着,衣衫猎猎,长发飞扬,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看着身旁受困的赵家树,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瞳孔中,陡然亮起一抹锐利至极的锋芒。
剑意,在心湖深处翻涌。
需要拼命吗?
荆黎沉声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异常。
如果需要,东煌一剑可破此牢笼。
话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燃尽所有、玉石俱焚的决绝。
一旦赵家树点头,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催动心湖剑心,祭出那至强一剑。
管他什么五行归元,什么天地牢笼,一剑斩开便是。
没这个必要。
赵家树的声音平静。
师父此举,并非真要取他们性命,不过是想将他这个不听话的弟子回去,庇护在羽翼之下罢了。
岑道玄虽然严厉,但终究是师父,不会真下杀手。
何况,山外柳先生也不会坐视不理。
荆黎闻言,那股几乎要撕裂虚空的凌厉剑意,悄然敛去。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二人就那么并肩立于数百道灵气龙卷的中心,虽身陷囹圄,衣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却再无丝毫慌乱。神态坦然,甚至还有闲心打量四周那些玄妙的五行变化。
牢笼之外,岑道玄听见荆黎那句话,眉梢轻轻一挑。
这剑修……竟能看穿他这五行法中暗藏的那一线生机。
五行归元虽强,但他故意在金木水火土的轮转中,留下了一丝破绽。
只是破绽极其隐蔽,需要对五行大道有极深的领悟,才能察觉。而荆黎不过是凭借剑修的直觉,便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线可能。
好一个通透剑心。
岑道玄原本只是想试探这两个年轻地仙的深浅,顺便立威,让他们知晓天高地厚。
可现在看来,这两人的潜力,比他预想的还要惊人。
尤其是荆黎。
那股剑意虽然被收敛,但岑道玄能感受到,若真让他拼命,那一剑的威力,恐怕连自己都要暂避锋芒。
远方,白骨道主眼眶中的鬼火剧烈跳动。
嘎嘎嘎……
他发出一连串怪笑,枯槁的手指敲打着骨架,显得极为兴奋。
弟子不急,师父急,真是有趣。
这位截天宗的副掌教,明面上是来兴师问罪,实则是担心爱徒被人拐走,特意跑来护犊子的。
白骨道主活了万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这种局面,依旧让他觉得饶有趣味。
天空中,那些五行龙卷依旧在盘旋呼啸,却不再收紧。
岑道玄立于虚空,青衫飘动,神色平静。
他看着牢笼中那两道身影,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
既然不愿拼命,那便随我回截天宗。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个重楼障。
赵家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着。
荆黎亦是如此。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岑道玄,眼中没有屈服,也没有反抗,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平静。
这场声势浩大的,究竟会如何收场,众人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