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以后的这些日子，黎璃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
小宝也像是和她心意相通似的，几乎每天都要问黎璃：“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几天在家里，小宝帮着黎璃和面蒸馒头，灌腊肠，腌腊八蒜——腊八节那天黎璃还熬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粥，小宝喝得肚子溜溜圆。
——“要是爹快点回来就好了！就能喝到这么好喝的粥了！”
黎璃很能理解小宝心里想着的，她也巴不得季延知快点回来。
这天早上起来，黎璃看了一眼日历——季延知还有三天才能回来。
三天啊，还是太久了。
黎璃坐在床沿上发了一会愣，起身披上衣服做饭去了。
吃过了早饭，黎璃坐在院子里织毛线，小宝不知道跑去哪玩去了。
“黎璃！你给我出来！出来！”
听到外面的嚷嚷声，黎璃皱了皱眉毛，放下手里的东西，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
“哪家的狗在叫？吵死了！”黎璃装着没看见何红萍的样子说。
这时候，小宝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
他飞快地跑到了黎璃身后，扯着她的衣角。
小宝这反常的样子也让黎璃意识到是出什么事了，她打起精神，看着面前脸气得通红的何红萍。
“赔钱！黎璃，我跟你说，你今天要是不赔钱，我跟你没完！”何红萍叉着腰，唾沫横飞地说。
“赔什么钱？我的耳朵都给你吵得疼了都没管你要医药费呢！”黎璃嫌弃地拧起眉头，看着何红萍说。
“你还好意思问！你们家小宝把我家铁柱新买的小自行车给弄丢了！”何红萍上前一步，把她身后低着头的铁柱拖出来，说。
两个女人各自护着自己的孩子，看上去有点像两只老母鸡——黎璃忍不住想。
“新买的！我们铁柱都还没学会呢！”何红萍脸上的表情像是她收到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一样，捂着胸口说，“就借给小宝骑了一天上午，就给弄丢了！这不赔钱说不过去啊！说不过去！”
何红萍心里当然是憋着一股子火的。上一次黎璃让她在一众街坊邻居面前丢干净了脸，还拎走了满满一桶海货，她到现在还憋着一肚子火呢！
何况，铁柱的小自行车是真的丢了。这家小渔村并不是什么富裕的村子，给小孩买一辆不大不小的自行车，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丢了自然也会急。
“铁柱她娘，您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这时，彩花大概是听不进去了，从她家的院子里走出来说，“您说小宝是弄丢了铁柱的小自行车，这，空口无凭的……”
“别人家的孩子少管！”彩花那个婆婆又背着手出来了，眼睛却一直刻薄地盯在彩花身上，“自己一个都生不出来，光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又有什么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家婆婆这么说，彩花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往后退了退。
只是听到这话的何红萍却是一副要疯了的样子：“什么？你说我们铁柱撒谎？我们铁柱是那样的孩子吗！他都八岁了，又不是像小宝一样不懂事，我们铁柱可懂事了！”
原来铁柱都八岁了？黎璃倒是吃了一惊。铁柱个子矮，又没有去上学，黎璃一直以为铁柱和小宝差不多大。
铁柱不去上小学的原因，估计也和何红萍惯孩子脱不开干系。黎璃在心底撇了撇嘴，想。
“娘，我没有弄坏铁柱的自行车。”一直在黎璃身边的小宝扯了扯她的衣袖，说，“他都一次没有借给我过， 我都没见过那辆自行车……”
小宝抬起眼睛。他那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地看着黎璃，等着黎璃相信他。
黎璃读不到小宝心里在想什么。他说的是真话。
重生回来、发现自己有了读心术之后，黎璃也摸索出来了一些诀窍。
比如说，当面前的人说的话和他心里想着的是一样的话，那么黎璃就读不到他心里的东西，只是一片空白。
“铁柱！你快说句话！”何红萍推了推宝贝儿子的肩膀，大声说，“叫小宝把自行车赔给你！”
“是、是小宝借了我的自行车，也没骑回来。”铁柱支支吾吾地说，“一定是，一定是小宝把它弄丢了！”
黎璃看向了铁柱的眼睛。从刚才开始，铁柱的眼睛就一直躲躲闪闪的，他心里一定是有鬼。
——“娘要是知道我是把自行车骑进了村后的沟里弄坏了，推不出来，肯定会生气的……”
好啊。亏何红萍刚才还喊天喊地地说铁柱不会撒谎，谁知道铁柱是存了陷害小宝的心呢！
“嫂子，您先消消气。”黎璃嘴角浮起一抹笑，说，“你说小宝把铁柱的自行车给弄坏了，那我问你，那辆自行车现在在哪呢？”
“肯定是小宝给藏到哪里去了！”何红萍被黎璃笑得有点心里发毛，说，“别狡辩了，赶紧赔钱！赔自行车！”
“那我问你。”像是知道何红萍心里在怕什么，黎璃反倒笑得更从容了，“铁柱今天是去哪骑自行车了，你知道不？”
“当然是去村后头的空地了。”何红萍想了想儿子平时会去的地方，说，“我的儿子去哪了，我当然清楚。”
“好。”黎璃点点头，从棉袄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牛奶糖，转身问那群从刚才开始就在旁边围观的孩子，“你们说，小宝今天上午一直在哪玩啊？说实话，我就把这些糖给你们。”
“村口的柳树！”那些孩子争着抢着说，从黎璃手里接过糖。
“行，这下子明白了。”黎璃拍拍手，说，“嫂子，咱们去找找吧。要是真的在村口的柳树找到了自行车，那我就把钱赔给你。”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何红萍恶狠狠地说，“我看你就是在垂死挣扎，就是在拖延时间不想赔钱！”
“先一等啊。”黎璃一歪头，笑得春光灿烂的，“要是自行车不在村口，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