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玄冥抽取记忆的法术，并非立竿见影。沐烟灵薇的记忆不会瞬间消散，而是随阶段慢慢淡去 —— 越是刻意抵抗，消失的速度就越慢；越是放松心神，遗忘就来得越快。短则半天，长则三五天，最终消散的时间，全凭个人意志决定。
而这段等待遗忘的日子，对沐烟灵薇而言，无疑是最痛苦的折磨与煎熬。
她越是想忘记夜羽，那些过往的片段就越是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她记得两人第一次相见时，他穿着懒散的衣服，卡在石头缝中一次亲吻时，他指尖的温度，还有自己慌乱的心跳；记得无数个并肩作伴的夜晚，他们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规划着未来的模样。
曾经，这些记忆是她午夜梦回时最羞涩的慰藉，是支撑她走过艰难岁月的光。可如今，每一次回忆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只剩下无尽的苦涩。她想不通，那个曾经立志要守护人类世界的男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明明拥有惊世的智慧和强大的力量，本可以成为拯救人类的英雄，可他却用这份智慧，亲手搅乱了整个世界，毁掉了南城，也毁掉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宁愿从未认识过他。
终于，当她踏出南城境内的那一刻，积攒已久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顺着苍白的脸颊汹涌而下。这或许是她最后的倔强 —— 不在南城的土地上，为那个男人流一滴泪。
眼泪是什么？是思念的沉淀，是憎恨的具象，是爱的余温，是无数复杂情绪的交织。可此刻沐烟灵薇脸上的泪，只有一种含义 —— 那是与爱告别的绝望。
“夜羽，我不爱你了。”
她对着空旷的原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与过去决裂。“我真的不爱你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回到排险大厅后，沐烟灵薇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训练新招募的排险者，手把手地传授战斗技巧；到了深夜，便倒头就睡，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与夜羽相关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能感觉到，脑海中关于夜羽的记忆在一点点减少，那些清晰的片段变得模糊，可始终没有彻底消失。沐烟灵薇只当是时间还不够，并未放在心上，依旧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直到这天，一位长老单独找到了她。
“灵薇，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长老的语气温和，与往日的严厉截然不同。
“长老请吩咐。” 沐烟灵薇微微颔首。
“南城如今的局面，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了。我们必须做好第二手准备 —— 一旦南城被攻破，星辰帝国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攻击的目标。” 长老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去星辰帝国一趟，探查一下他们的战斗力究竟如何。如果实力不足，你就代表排险大厅，和星辰帝国的女王司徒凌雪谈谈，我记得你们的关系一直不错，争取达成合作，共同抵御危机。”
“是，长老。” 沐烟灵薇应声答应，可心中却忍不住疑惑，“可是长老，南城还有五十上将坐镇，他们个个以一当万，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吧？”
长老笑了笑，语气依旧和蔼：“五十上将的实力确实强大，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他们不受控制，夜羽的所作所为又太过极端，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所以，我们必须放弃南城这个据点，全力提升星辰帝国的实力，让它成为人类世界最后的屏障。”
沐烟灵薇心中虽有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再次领命：“是，我这就出发。”
几天后，沐烟灵薇抵达了星辰帝国的边境。刚走到城门下，就被一支身着精致铠甲的巡逻小队拦住了去路。
“您好，请出示您的证件。” 士兵的语气礼貌却坚定，手中的长枪隐隐对着她，保持着警惕。
沐烟灵薇愣了一下。她身为排险者，多年来行走四方，从未需要什么证件。而且她已经很多年没来过星辰帝国了，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抱歉，我是第一次来星辰帝国，并没有办理证件。” 她如实说道。
“那实在抱歉，没有证件，您暂时不能进入城内，请尽快离开。” 士兵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那请问，如何才能办理证件？” 沐烟灵薇问道。
“办理临时居留证件，需要星辰帝国的永久居住者为您担保，而且担保人与您必须是亲属关系。” 士兵耐心解释道。
沐烟灵薇心中一动 —— 这个规定，分明是夜羽当年在南城推行过的制度！没想到，星辰帝国竟然也沿用了下来。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巡逻小队的队长匆匆赶来。当他看到沐烟灵薇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立刻摘下头盔，快步上前，恭敬地打招呼：“您是沐烟灵薇大人吗？”
沐烟灵薇看着眼前这张脸，也觉得有些眼熟 —— 她在南城见过此人，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有几分印象。
“是你？” 她疑惑地开口。
“是我，大人您还记得我！” 队长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语气更加恭敬，“我曾经是南城的士兵，您当年去军营视察时，还夸过我的枪法。”
“我记得你。” 沐烟灵薇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更甚，“你忠于南城，为什么会来星辰帝国？难道你背叛了南城？”
“大人您误会了！” 队长连忙解释，“我是奉了我队长的命令，来星辰帝国执行任务的。等任务结束，我还是会回到南城的。”
“什么？” 沐烟灵薇彻底愣住了。夜羽竟然会派南城的士兵来星辰帝国？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在队长的热情邀请下，沐烟灵薇跟着他进入了星辰帝国。一踏入城内，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 街道整洁有序，行人往来不绝，脸上没有南城百姓的惶恐，也没有战乱地区的萧条，反而处处透着繁荣与生机。高楼林立，商铺琳琅，甚至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在街道两旁陈列着。
队长看出了她的惊讶，笑着解释：“星辰帝国如今发展得很快，这都要归功于夜羽队长的制度。我们延续了南城的所有管理制度，几乎是原样复制过来的。”
沐烟灵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终于明白，夜羽当年在南城推行那些制度，或许并非一时兴起。
随着队长在城内闲逛，她渐渐了解到了真相。星辰帝国接纳了大量来自各地的移民后，急需大量的管理人才来维持秩序、推动发展。而南城，正是最佳的人才提供者 —— 南城的士兵、军官、官员，都经过了夜羽制度的熏陶，经验丰富，能力出众。
于是，夜羽下令，让南城的人才分批次进入星辰帝国，协助司徒凌雪进行管理。这些人才在星辰帝国担任实权岗位，帮助完善制度、训练军队、打理政务，等 “断层” 计划结束后，便可以返回南城。
而司徒凌雪自然不会错失这样的发展良机。对于来自其他三大城池的人才，星辰帝国还会进行严格的考核；可对于南城来的人，只要核实了身份，便会直接录用，并且给予极高的待遇和实权。
制度的完善，加上人才的大量引进，让星辰帝国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成为了人类世界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
随后，队长带着沐烟灵薇前往星辰帝国的兵营。一踏入兵营，她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 这里的训练方式、作息制度、甚至是士兵的口号，都与南城的兵营如出一辙。
更让她惊讶的是，兵营里的训练主官，几乎清一色都是南城人。其中有几个，还是五十上将的直系部下。他们见到沐烟灵薇后，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快步上前恭敬地打招呼。
“沐烟大人，您怎么来了？” 一位校尉模样的人问道。
“我来看看星辰帝国的军事情况。” 沐烟灵薇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们这样严格训练，目的是为了什么？”
校尉挺直了腰板，语气坚定：“在南城的时候，队长们就告诉我们，要‘以战止战’。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抵御外来的威胁，守护好这片土地。我们的一切训练，都是按照南城的制度来的，不敢有丝毫懈怠。”
“都按照南城的制度来，你们的女王司徒凌雪不会有意见吗？” 沐烟灵薇好奇地问道。
“不会呀！” 校尉笑了笑，“这些制度，都是女王亲自下令推行的。她还说，南城的制度是目前最完善、最高效的，我们必须好好学习。”
沐烟灵薇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夜羽与司徒凌雪之间，到底达成了怎样的默契？
在兵营里转了一圈，了解了训练计划、武器装备、军队编制等所有情况后，沐烟灵薇在返回城主府的路上，刚好碰到了司徒凌雪。
如今的司徒凌雪，穿着一身随意的衣服，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她的容貌依旧绝美，可脸色却带着一丝淡漠，眼神里没有了曾经的灵动与快乐，只剩下上位者的冷静与疏离。仿佛拥有了整个帝国，却也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即便见到多年未见的好友，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波澜。
“来这做什么？” 司徒凌雪率先开口，语气淡漠。
“奉排险大厅长老的命令，来看看你的管理是否到位。如果有需要，排险大厅可以提供帮助。” 沐烟灵薇如实说道。
司徒凌雪闻言，发出一声冷笑，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看完了？你觉得，现在的星辰帝国，还需要排险大厅的帮助吗？”
沐烟灵薇脸上泛起一丝惭愧。她不得不承认，星辰帝国的发展，早已超出了她的预期。这里的制度比排险大厅完善，军队比排险大厅精锐，百姓比排险大厅统治下的更安居乐业。想要帮忙，她竟然找不到丝毫头绪。
“确实不需要了。” 沐烟灵薇低声说道，“你们现在的制度，甚至比南城还要完善。”
“跟南城比，你们排险大厅的制度管理，简直就是垃圾。” 司徒凌雪毫不留情地说道，“星辰帝国是人类世界最后的防线，我必须让它变得足够强大，足以抵御一切危机。这份完善，需要很多东西 —— 人才、技术、时间，唯独不需要排险大厅。所以，还请你们不要来掺和星辰帝国的事。”
这番话，无疑是赤裸裸的羞辱。沐烟灵薇心中一阵刺痛，忍不住反驳：“你觉得，没有排险大厅，人类世界能发展到今天吗？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守护着人类，抵御异族、平息战乱，难道这些都一文不值吗？”
“没有排险大厅，人类世界会发展得更好。” 司徒凌雪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星辰帝国能有今天的成就，要感谢三个人 —— 你还记得当年和夜羽一起，被排险大厅关押的那三位发明家吗？”
沐烟灵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那三位发明家因为想法 “过于激进”，被排险大厅判定为 “危险分子”，关押了好几十年。
“他们离开排险大厅后，就加入了星辰帝国。” 司徒凌雪的语气柔和了几分，“这里的很多先进技术，比如能在空中飞行的房屋、高效的能量水晶、改良的耕种工具，都是他们研发出来的。如果不是排险大厅的压制，这些技术早就能造福人类了。”
沐烟灵薇无言以对。她抬头看向天空，果然看到几座造型奇特的房屋，依靠着某种能量悬浮在空中，缓缓移动。这种景象，在排险大厅统治的区域，是绝对看不到的 —— 排险大厅只会压制这些 “不稳定” 的发明，生怕它们打破现有的秩序。
这难道不是对排险大厅最大的讽刺吗？
“就像星辰帝国一样，没有他打破排险大厅的枷锁，这个帝国根本不可能存在。” 司徒凌雪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难道我会因为排险大厅曾经放过过夜羽，就感谢你们吗？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人类世界发展的阻碍。你们不反思自己的问题，反而想来蹭贡献者的成果，这合适吗？”
沐烟灵薇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司徒凌雪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破了排险大厅一直以来的伪装。
她只能保持沉默，既无法确认，也无法否认。
可这份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司徒凌雪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还有更多的话，想要告诉她。
“你以为，夜羽真的是在毁掉人类世界吗？” 司徒凌雪突然开口，语气变得深沉，“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混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星辰帝国，为了人类世界的未来。”
沐烟灵薇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城的人口流失，不是因为百姓逃亡，而是夜羽故意安排的。” 司徒凌雪缓缓说道，“他让那些愿意离开的百姓，来到星辰帝国，为这里注入生机；让那些有能力的人才，来这里担任要职，完善制度；让那些精锐的士兵，来这里训练军队，增强实力。他故意与三大城池为敌，故意让南城看起来摇摇欲坠，就是为了吸引所有的矛盾和战火，为星辰帝国的发展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