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点！再快点！快到了！就快到西城了，妹妹还在家等着我啊，再快点啊！”
紧了紧手里的烧鸡，脚步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黑，身后的喊杀声却是越来越响。
模模糊糊之中，李越好像踩到了一块石头，剧烈的疼痛从全身上下传来，口腔中也多出了一股血腥味。
“小子！想死是吧，云老大的东西你也敢偷？谁借你的胆子？”
“兄弟们，给我打。”
几个身强力壮的混混围着一个瘦的只剩骨头的男子又踢又打，鲜血染红了破旧的衣衫。
一百米外，穿着厚重铠甲的西城守卫脸色漠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脚步一点也不曾移动。
“老大，这小子好像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算他运气好，这几天有劳什么字佛门大师来我们东城，云老大说什么要行善积德，不能杀生，就留他一条狗命吧。”
“老大说的是，只是这烧鸡？”
一巴掌拍在了一脸贪婪之色的小弟脑袋上。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给老子丢脸，一只烧鸡而已，怎么，没吃过是吧。”
小弟怯怯懦懦的低下了头，也不敢再去看那只烧鸡。
“这烧鸡就当赏给这小子的了，老大不是说行善积德吗？这不就是了吗？说不定还能混点功德呢？招子都给老子擦亮点，懂吗？”
几个小弟忙一阵点头，几个吊儿郎当的混混大摇大摆的朝着东城走去，只留李越一人独自昏倒在地。
冷！好冷！脚…脚…好像没了知觉，身体好重好重。
不同于白日，黎阳冬日的夜晚总是很冷很冷，气温早已跌破零下，空中更是飘起了片片雪花。
身上的血早已凝固，僵硬着坐了起来，手猛地伸向怀中，摸到已经冰冷的烧鸡后，李越才放下心来。
目光稍显呆滞的望着百米外灯火通明的西城城门，僵硬的目光中又多出了一点希望。
“妹妹…还在家等着我，就快…到了啊！”
几次尝试又几次摔倒后，身体稍稍有了一点热量的李越终于站了起来，一瘸一瘸的朝着西城城门走去。
短短一百米的路里，这个瘦小的男子摔倒了整整十二次，却又一次又一次的站了起来，身体早已破败不堪，伤口不断撕裂，但早已僵硬的身体让他失去了对伤痛的精准判断。
一刻钟。
终于，这个心里只剩下回家这一个念头的男人走到了城门下方。
只是，眼前一阵昏黑，又要摔倒了吗？
一只手伸上前来，扶住了男人的身体。
略带些许颤抖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到西城了，你已经安全了。”
迷迷糊糊之中，李越感觉自己口中被灌入了一些热水，身体渐渐有了些许意识，想起家中的妹妹，李越猛地清醒了过来。
“我要回家，妹妹还在等我！”
“等等，你的伤太重了，等医生来了再走吧，现在这样，你会死的。”
回头看了眼披着一身铠甲的女子，李越朝她行了一礼，一瘸一拐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脑子里满是妹妹看见自己带回烧鸡时的兴奋。
这一次，他的步伐稳上了很多。
顶着凛冽的寒风，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大腿早已被拧成青紫，半个时辰后，李越站在了一栋破旧的木屋前。
推开门，一个乖巧的女孩安静的躺在床上，瘦瘦的脸颊虽不好看，但很是乖巧，在李越眼中，自己的妹妹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
女孩盖着一床有些老旧的被子，没有一丝声响。
平日里的女孩身体就很差，又因为家中缺乏粮食，女孩总是如现在这般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睡觉，早已神志不清的李越也未曾多想，只当女孩正处于熟睡之中。
摸了摸怀中冰凉的烧鸡，仅剩的思维让李越觉得，自己应该把烧鸡热热才是。
步伐踉跄的取出最后的柴火，燃起了火焰，温暖的火焰让李越的意识清醒了些许，目光看向了床上的女孩。
“冉冉！看看哥哥给你带回来了什么？来吃烧鸡了哦！你昨晚不是说想再尝一次烧鸡的味道吗？哥哥给你带回来了！”
床上的女孩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冉冉！冉冉！”
猛地扔下手中的烧鸡，李越扑到了窗边，晃动着女孩的身体。
“冉冉！冉冉！你醒醒！别睡了！你别吓哥哥！冉冉！……”
摸着女孩冰冷的身体，李越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想哭，但哭不出来。
低着头，满是伤痕的手垂落下来，李越心中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碎。
很久很久之后，屋内的啜泣声渐渐小了起来，李越那流着血的手搭在了妹妹的脸颊上，目光很是温柔。
李越走至柴火旁拿起了烧鸡，又重新坐回床头。
温柔的抚摸着妹妹的脸颊，尽可能让自己沙哑的声音显得柔和些。
“冉冉，哥哥回来了，哥哥带回了你最喜欢的烧鸡，我们…我们…一起吃好吗？”
撕下一块鸡肉，含糊的塞入口中。
声音显得有些嗫嚅。
“好吃！好吃…冉冉你尝尝……”
随着柴火的燃烧，室内的温度一点点增加，李越那早已凝固的伤口再次裂开，只是……
“冉冉，哥哥记得你在黎阳湖前跟哥哥说，你想看看以前的黎阳城，想看看那个没有战火，没有硝烟，人人都能吃饱穿暖的黎阳城。”
“以前，哥哥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以前的黎阳城也没那么好，都是那些说书人编出来的罢了，只是…只是…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冉冉，哥哥无能，给不了你幸福的生活，连这烧鸡……”
“冉冉……”
火光越燃越旺，鲜血越流越快，恍惚之间，李越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可爱女孩站在湖边，开心的看着自己。
“哥哥，冉冉吃到烧鸡了，烧鸡真的真的很好吃。”
手渐渐垂下，身体倒在了床上，烧鸡跌落在地，鲜血早已在不知何时染红了被子。
一旁的柴火仍在熊熊燃烧，孜孜不倦的散发着光和热，好似充满了希望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