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官从懒人沙发上站起身，虽上了年纪，但身姿依旧挺拔。
他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灰色眼眸中闪着亮光，步履矫健的来到了楼夕面前。
接着，他像是一位师者，面对自己的得意门生般，伸手在少年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楼夕余光看到审判官那挂着微笑的嘴，动了动，看嘴型说的是“很好。”
只是楼夕的注意力全部被对方那双灰色的瞳孔吸引，连近在眼前的这声“很好”，都如隔着层层叠叠屏障般，含糊不清。
等这朦胧感退却，周遭已经大变样了，楼夕环顾四周……
这是一处破旧的街巷内，从泛黑的墙面上，捕捉到零星的字眼，可见这不是华国。
而将自己带到这里的审判官，此刻正蹲在一位歪斜躺在墙角的男人身旁。
从闯入鼻腔的烈酒味中，可以判断，这男人只是醉了，而不是死了。
楼夕之所以没有认为这是一位流浪汉，是因为这男人身上穿的是正装。
老人就这么蹲在这男人面前，极其有耐心的等待着。
终于，男人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下一秒，男人那无神的，聚不了焦的眼睛往上一翻，眼皮又耷拉了下来。
而他的手，却开始在地上摸索，嘴里发出呓语。
审判官伸手将滚落在一旁的玻璃酒瓶捡起，递到了男人手里。
男人麻木的脸上，展开一个笑容，含含糊糊的道了句谢。
他抓起酒瓶，仰起头，等待着瓶子里最后的几滴酒液，顺着瓶身内壁，滑进他的喉咙。
审判官重重叹了口气，站起身，环顾这狭窄，肮脏，散发着腐烂气味的街巷。
“谁能想到，网络上大肆宣传风景优美的帝国，还有这样的一面。”
楼夕微微有些诧异，自己居然已经身处在了帝国。
“那这位是?”他看向地上那醉成一摊烂泥的男人。
审判官看向楼夕，灰色眼眸暗淡些许，诚实回答道“他叫克莱曼……他以前是一位优秀的审判者。”
楼夕脸上不显，心中愕然，耿力所说的意外，不是死，也不是伤，居然是酗酒。
他原本以为不作为的审判者，会是贪官污吏般，拿了好处，对违反《神明法则》的神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或是同流合污。
审判官像是看穿了楼夕内心的想法，开口道“徒之所以是徒，源于他们内心的信仰，这份信仰，不允许他们伤害无辜的人，他们坚持正义，秉公执法。”
说着到，审判官的眼神，再次落在墙角的男人身上。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当这违反之人，换成了他所信仰的神，他的世界观开始坍塌，别说是审判了，连面对现实都难以办到。”
“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未发生过。”
老人的声音像这傍晚街巷的风，带着惋惜，轻抚男人被酒精麻痹的脸庞。
而他那尽量保持和蔼的神情，也在叙述中，不知不觉一点一点变得严肃。
他看向少年“所以，你愿意接受这份棘手的工作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楼夕从审判官的眼神中，读出了请求。
这感觉就好像，对于别人来说，求之不得的蛋糕，对方却双手捧上，还请求他尝一口。
但楼夕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搞的受宠若惊。
他有着这个年纪的男孩，不该有的理智。
“为什么选我?”他问。
“不是选你，”说到这，审判官顿了顿，转而十分肯定的说“是只能是你。”
楼夕内心升起一股熟悉之感，这种＇少年，你就是天选之人，去拯救世界吧＇怕是这些审判官审判者惯用的话术。
审判官像是读出了楼夕内心的想法，突然间爽朗的笑了笑“你见到审判大楼内那些求职者了吧，他们都是徒，且信仰着不同的神明。”
“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楼夕这么想着，也就说了出来。
如果再选信仰卡维尔的徒，怕是最后也免不了成为第二个克莱曼。
审判官点头，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令他气愤的事情，冷哼一声“克莱曼的失职，卡维尔全全怪在了我头上，开始对我施压，竟然要求上任的新审判者，必须是从祂信仰游戏副本里通关出来的徒！”
审判官越说越气，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楼夕想，如果真这么照做了，那无一例外，不久的将来，会有克莱曼二号，三号，四号……出现。
而这，正是卡维尔希望的结果。
审判官继续道“但你不同，你已经萌发出了初步的信仰，而且……”
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将激发信仰进度条的玩家丢进另一位神创造的游戏中。
这其中有着信仰被扭曲的风险，审判官奥伯之所以选楼夕，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神爱你。”
一直以来，徒对神的爱是爱戴的爱，不可亵渎，而神，爱着所有的徒，则是庇护，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
爱，是一种强烈的、积极的情感状态和心理状态。
这种感情在神身上实在太罕见了，神偏心于一人，在游戏世界中指定相互影响的关系，当祂选中的信徒，信仰了祂，祂的能力将变得无人能敌。
当然，这些都是一些关于神一族的书上记载的。
连奥伯也没有真正见过。
楼夕大致明白了，但他还有一个疑惑，于是便问了出来。
“那您，为什么不出手?”
按理说，审判官能挑选审判者，管理审判者，那就是比审判者更强的存在。
审判者审判徒，那神，不就应该归审判官管吗?
正思索之际，就听审判官低声嘟哝了一句“我要行，我早上了。”
楼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