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很平常，在孟江楠这里每一周都会处理一次，他新开了一个课题，是关于植物人的意识状态和苏醒基本原理的。
课题很大，但幸运的是拿到了经费，可以在魔都脑科医院进行自己的研究。
对病人医药费的减免，自然也是要从经费里面出的。
他是大学的教授，并非医院的，所以医院财政不会拨一分钱——当然孟江楠的病人还是会少收费的。
“最近纳入观察的病人太多了，也没什么突破……”他有些犹豫。
“看看这个梁川到底符不符合研究吧，如果不符合项目就不再收纳新的病人了。”
“经费快不足了……”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在肿瘤医院看到的那个秦汝雪。
“人脑的秘密可真是复杂啊，恶性肿瘤又和失忆有什么关系呢？至少我根本没有办法联系起来，现在还是先看看有没有相关的论文吧。”
想到这里，他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与此同时，魔都肿瘤医院。
晚上来替妻子班的秦林看着眼神迷茫、无措的秦汝雪，整个人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就像是遇到没办法解决的事情的孩子一样：“小雪！”
“你看看我，小雪，我是你爸爸啊！”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不如同往常一般熟悉和亲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感。
“我……”秦汝雪好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一样，但还是脑子一片空白。“我不认识你……”
“真的不认识。”
她摇摇头，同时语气之中又带着一些戒备。
同时秦汝雪还望向了旁边的李守仁等一众医生，希望他们能够帮助自己，就像是担心秦林并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仗着自己失忆了是坏人来欺骗一样。
看到女儿那谨慎的眼神，秦林心中痛苦无比。
怎么会……
女儿怎么会失忆？
这怎么可能！
“医生……我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吧！”秦林一时间跪倒在了地上，完全是一种乞求的态度。
他的情绪在女儿陌生的眼神中彻底被击溃。
那陌生的眼神，是自己在秦汝雪小的时候教导她要分辨坏人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那种戒备眼神！
“我们已经在努力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办法找到原因。”李守仁摇了摇头。
他也想找到原因……
可是，根本没有办法。
现在的他甚至已经找了好几个老友，托了关系去找到了和自己同样地位的脑科专家，对方给出的回复依旧是不清楚，是不可能。
恶性肿瘤是不会影响到大脑的，除非是脑癌。
而大脑里面也没有免疫系统的一席之地，所以也根本不会有大量的免疫细胞聚集。
李守仁的猜测，一个个的被推翻。
“你现在先出去吧，我们需要给你女儿做一个脑部的检查，脑科专家那边需要。”李守仁叹了口气。
但就在秦林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却主动的叫住了这个可怜的父亲。
“但就癌细胞的治疗来说……”李守仁淡淡开口。
“至少，恶性肿瘤已经清除过半了。”
“或许最后的结果如果是失忆，那一定比因为大量恶性肿瘤引起的并发症去世来得更好。”
那位父亲的背原本是佝偻着的，但听到李守仁的话之后不自觉的挺直了起来。
如果是等价交换的话……
这样的结果，算不上坏。
“好了，到时间了，推过去吧。”李守仁招了招手，示意可以把秦汝雪推过去做检查了。
“放心，是去做检查。”安娜此时安抚着失忆的秦汝雪。
她温和的话语和女性身份总能拉近一些和病人的距离，况且现在的秦汝雪失忆之后更需要与之快速建立安全感的对象。
这次是关于脑部的检查，就是检测之前李守仁他们所监测到的去往大脑皮层的细胞群落。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毕竟是插队专业户。
李守仁立马就把结果给孟江楠发了过去。
而那边给出的回复是：“有莫名的细胞占据了大脑皮层原本神经元应该在的位置，那里是储存记忆的地方，或许神经细胞的生存空间被挤压了才导致的失忆。”
李守仁虽然不懂脑科，但懂细胞学。
他立刻追问：“那被挤压的结果是什么？”
【孟江楠】：“第一，挤压的程度并不大，且这些细胞不会增殖，等那些细胞散开的时候，就会自然的解开对神经元细胞的挤压，从而恢复记忆，当然我们并不知道这些细胞的来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开——基于你的推测不成立的情况下。”
李守仁的推测是，这些细胞是免疫系统的终极武器。
太扯了，没有人相信。
【孟江楠】：“第二，这些细胞挤压程度会持续变大，那么将会对记忆存储区带来不可逆的损伤，最轻的结果就是病人永久性的失忆。”
“最终的结果自然就是……”
“脑死亡，成为无可争议且再无希望的植物人。”
孟江楠的话很直接，当然又不是在病人家属沟通也不需要保持一种很温和、委婉的形式，医生之间的沟通只需要最冰冷的结论和数据就可以了。
李守仁的嘴唇嗫嚅着，想打字问些什么。
但他最后只敲出了两个字：“谢谢。”
“奶奶，我现在的病很严重吗？”什么都不知道的秦汝雪现在对安娜的印象最好，很有礼貌的问道。
安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如实说吧，又太残忍了。
但看到秦汝雪现在这么清澈的眼神，这让她又不忍心去欺骗。
李守仁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抢先答道：“你的病很严重，但因为配合治疗已经恢复了一大半了。”
“只要好好的休息，你的病就快好了。”
但秦汝雪并没有因为得到好消息而有任何的放松，反而是眼角有些泛红，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可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谁也不记得了，就算病好了以后还怎么生活啊……”
“我还是我吗？”
秦汝雪的话，彻底让所有的专家都沉默了。
是啊……
失去了记忆。
她，
还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