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节目组也没管他们，大家索性在师父这边暂住一晚。
叶棠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的刷着手机。
想到师父今天的那句‘红鸾星动’，心里始终有些犯嘀咕。
正细细琢磨自己复杂的情绪，余光瞥到一道影子在旁边忙活着什么。
侧头看去，却见白天还哭喊着‘宁死不从’的吴玉衣衫半解。
“你做什么？”叶棠蹙眉。
“我仔细想了下，你如果实在喜欢我……”
叶棠抿唇，勉强将已然萦绕齿间的“滚”字咽了下去，“请你出去。”
“你不用不好意思。”吴玉豪气的一挥手，“放心，我之前看过不少同人文……”
“出去。”叶棠深吸一口气，“别让我说第三遍。”
“切。”吴玉撇撇嘴，“你就口是心非吧，活该你……好香啊……”
“？”叶棠歪头，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活该她什么？
她……好香！？
正准备开口警告她，却听吴玉低声嘟囔，“好奇怪啊，这味道闻了居然有种生前吃饭的满足感，真的好香。”
“能分辨出味道的来源吗？”叶棠从床上坐起来，一脸严肃。
吴玉耸了耸鼻子，认真分辨了下，“差不多吧。”
“带我过去。”
适逢清明，村里晚上有焚烧纸钱元宝都正常，但能让鬼魂有饱腹感的，只会是焚香。
非祭祖等大事情，村里是没人弄这个的。
“啊……”吴玉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应下，“好。”
月黑风高，月朗星稀。
叶棠披着夜色，悄然走出院子。
跟随着胸前的运动相机镜头，直播间习惯了深夜守候叶棠不定时热搜惊喜的观众骤然清醒。
【有情况有情况，这大半夜摸黑出去是要干哈！？】
【有一说一，背景音那鸟叫，还有那呼呼的风声，晃动的镜头，阴暗的山景，氛围感拉的比恐怖片还满，真的会怕。】
【嘘，你们看那是什么？】
镜头中，一团悠悠火光点亮了一点黑夜。
叶棠放轻脚步，悄然走近。
却见一个男人跪在地上，面前放着的是一碗大米和插着的三根香。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的家人吧，他是无辜的……”
男人一边往火堆中添元宝，一边语无伦次的碎碎念。
地形宽阔，没什么掩体，藏在几步之外大树后的叶棠，听不真切。
但通过这个场景也不难猜，应是男人或其家人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正在和人家讲情。
但，
叶棠疑惑。
师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赤脚医生兼老神棍，有这事儿为什么不找师父，反而自己在这病急乱投医？
视线落在缓缓燃烧的三支香上。
人忌三长两短，香忌两短一长，这香偏就是……
叶棠需要隐藏，吴玉却是没有顾忌的。
飘飘然走到男人面前，蹲下歪头去瞧他的脸。
“这男的，有点儿像白天河边那个……”吴玉歪头打量半天，小声嘟囔。
“哪个？”
叶棠仔细看了眼，男人裹的太严实，看不真切。
“就那个差点给你跪下……”
“狗子的父亲！？”
吴玉蹲在那听了一会儿，觉着男人的话无非那几句，没什么新意。
撇撇嘴，很快飘回叶棠身边。
“听不懂，就是语无伦次的在道歉。”
偷听未果，叶棠干脆走了出来，“叔？”
即使是背影那男人的身影也肉眼可见的慌张了一瞬。
旋即转头，故作淡定，“棠丫头，这么晚还没睡啊？”
“啊。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叶棠一身睡衣，这话说出来倒也有些可信度。
“狗子怎么样了？叔咋大半夜的在这……”抬手指了指正在燃烧的火堆，“烧纸呢？”
“害！”狗子父亲叹了口气，拍拍身上的灰起身，故作淡定，“别提了，送去晚了，医生说如果48小时没醒，孩子这辈子只怕都醒不来了。”
“之前老一辈常说什么水鬼索命，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也不能这么说……”叶棠目光懒懒的落在狗子父亲脸上，没什么情绪。
白天忙着救人没顾上观察，平日里她们也不是闲的见到个人都要心里暗暗分析面相，所以直到现在，叶棠才发现狗子父亲的面相……
“诶呦，你瞧我这个嘴！”狗子父亲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你和你师父就是做这个行当的，我在你面前说这话，真是……真是……”
“无妨。”叶棠轻笑，“信与不信，全在个人。”
狗子父亲张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见叶棠打了个哈欠，“这溜达一圈也困了，我就先回去睡了，叔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诶诶，行。”狗子父亲闻言，猛点头，巴不得叶棠赶紧离开。
目送叶棠离开，狗子父亲也松了口气。
赶紧低头去寻那东西，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诶，奇怪了，哪去了？”
刚才叶棠忽然出现，他一慌张顺脚就将东西踢出去。
看着燃烧的正旺的火堆，“不会是烧了吧……”
狗子父亲不放心，又在附近找了几圈。
遍寻无果，东西都已燃尽，便离开了。
夜，静悄悄的。
晚风吹过，带起纸张燃烧后的残渣，在空中散开星星点点的光。
叶棠从隐蔽处走了出来，手中捏着个粗糙的mini版稻草人。
“这是啥？”吴玉忍不住好奇，“这东西咋到你手里的，我都没看到你从地上捡……”
叶棠垂眸，拿起稻草人。
稻草人上面贴了张红纸，工工整整的写着一串八字。
顺手将稻草人揣进兜里，没回复吴玉的话。
因为……
这东西做的，不管是咒术亦或是其他，都对不上号，更像是照着电视剧瞎学制造出来的垃圾。
不出意料，直播间一众网友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诶我我，这是不是那个扎小人的东西？我在宫廷剧里看到过呢，没想到现实中居然也有……】
【那是谁的八字啊，能不能查出来？儿子在医院生死未卜，这父亲在这扎小人……】
【不会是传说中的借寿之类的吧？】
【我日，别说了，大半夜的……】
【还睡不睡啊都，我现在憋着尿呢，都不敢去了。】
“你出去了啊？”
刚踏进院门，就和站在院子里不知在做啥的许嘉启撞个正着。
“啊，还没睡？”
“没……”许嘉启摇摇头，“我在想今天的事。”
叶棠也不困，索性坐在台阶上，“怎么了？”
“我水性其实不错的，今天那河水虽然急，但河流汇集处，都有缓冲……”
“嗯。”
“当时我抓住那孩子的时候，明显感觉是一道力量在与我撕扯。若说是河底的暗流……”
“暗流的走向应该是有规律的漩涡吧？那道力却是直直的。”
叶棠鼓鼓腮，“所以你觉得呢？”
“我本来不该瞎觉得，但你救我俩的时候偏偏带上了一具女尸，你说，这世界上不会真的有……”说着，察觉时候不对，暗戳戳道，“那个东西吧？”
“嗯，谁知道呢？”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短短几次直播，展现了不止一次神奇力量，这姐现在搁这装上傻了。】
【话说，真的是水鬼索命吗？】
【啊，那稻草人上的八字会不会是那个女尸的，父亲为了孩子病急乱投医，要让索命的恶鬼灰飞烟灭？】
【天呐，这直播不收费我是真的哭死，怎么动不动就开副本啊？这又搞上恐怖乡村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谢谢你。”
“不用，你不也是见义勇为……”
“不一样，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欠你个人情。”
叶棠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次就算了，如果有下次……”
抬手搓了搓手指，“人情太沉重了，请用肮脏的铜臭尽情羞辱我。”
【哈哈哈，糖姐金句+1】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糖姐爱财，直接就要。】
【哈哈哈，服了我。】
“呵～”许嘉启轻笑一声，坐在她的身侧，“你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叶棠转头，一脸疑惑。
“刚开始见你，觉得你很清冷，什么都入不得眼那种，后来又觉得……”
“嗯……”想了半天，“有些过分接地气。”
“有时候又像是什么都不在乎，有时却又细心的在乎到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
“所有的看似极端不可能共存的气质性格，都在你身上融合的很巧妙。”
“但偏你又很纯粹。”
“我靠我靠，感觉这哥要表白了腻！？”吴玉站在一边，一脸兴奋。
“太复杂了。”叶棠打断他的话。
“什么？”许嘉启不解。
叶棠却懒得解释什么，两人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沉默中。
“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叶棠起身回房，不去管许嘉启的表情如何，心情如何。
【我靠。我以为这会儿还插个表白节目呢……】
【咋可能啊，许嘉启是大总裁诶，家族联姻这些难道不是定好的？】
【小说看多了吧？大清早都亡了，自由恋爱好不好啦？】
【自不自由不知道，但叶棠没意思是真的。】
【我也觉得，叶棠好像察觉出气氛不对，故意打断的。】
回到房间，吴玉忍不住追问，“你说什么太复杂了？”
“你也是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人家表白的话都噎回去了。”
躺在床上，想到吴玉之后如果要滞留人间修行是免不了的，早些提点也没坏处。
“做人呢，讲究修行。”
“我的修行就两个字，无为。”
【糖姐和谁说话呢？】
【应该在和我们解释吧？】
【解释啥？不懂。】
【那句‘太复杂了’，许嘉启没听懂，你们听懂了？】
【啊，这么一说，许嘉启噼里啪啦说一堆，其实在糖姐的总结就是两个字——无为？】
【叶棠应该是觉得许嘉启把她想的太复杂了吧？其实她就是随心所欲想干哈干哈，但每一次的小行为许嘉启都要给她细细的分析……】
医院，
狗子母亲坐在医院走廊，一脸颓丧。
远远的，见自家男人走来，连忙迎上去，“孩儿他爹，怎么样？”
“孩儿他爹，孩儿他爹……”狗子父亲低声呢喃着，有些失神。
豁的，颓然的男人猛然抬头，看着面前相伴十数年的妻子，怒目圆睁。
“啪！”抬手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女人脸上。
“孩儿他爹！？你他妈嫁给老子十几年倒是下个蛋给老子瞧瞧啊！？”
“让你看好孩子，看好孩子，明知下雨天河里涨水，就把孩子放出去疯玩！？”
狗子母亲被这一巴掌也扇懵了。
抬手捂着脸，但心中清楚这孩子来的有多不容易，自知有错，“是我的错，医生说了，还有48小时呢，孩子还有机会呢……”
“那个女人，对，我们得求得那个女人的原谅。”
狗子母亲说着，整个人有些疯魔，就要往外走，“明理是个有真能耐的，他肯定能救狗子，他肯定能……”
“疯女人。”狗子父亲低骂了一句，一把薅住女人的头发。
“知道他有真本事还敢去求他，你他妈是看老子活的命长是吧！？”
“那些事被翻出来，咱俩一个也逃不过去！”
“诶！”巡夜的护士发现两人起了争执，连忙过来，“干嘛呢！干嘛呢！医院不许大声喧哗不知道！？”
狗子母亲这时理智也回归了些，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对不起医生，对不起，我们不会再吵了。”
“嗯。”听到这称呼，护士有些满足，脸色也好了许多，“下不为例啊！”
“好的医生，我们知道了，麻烦您了。”
护士照常巡房，却发现了异常，连忙按下呼叫铃。
“数据异常，病人有苏醒迹象。”
值班医生呼啦啦冲进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忙碌。
另一边，明河，
睡梦中的叶棠意识逐渐清明。
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动弹不得。
鬼压床和睡麻了，她还是分得清的。
心中默念一串咒语，正准备将身上这东西控制住。
“我去，你他妈谁啊！？”
身上骤然一轻，叶棠豁然睁眼。
却见吴玉正和一道黑色影子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