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颜华回去的那天就是皇祖父驾崩的那天？”
阿依停顿了一会儿，似在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应该不会错。颜华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表哥就来了国公府，告诉我们皇帝死了，让国公府早做准备。他要去姑臧给公爷和致远送信，嘱咐我三天后来高阳王府给你治病。还好当时颜华就在府里，夫人担心朝堂巨变会引发京城动乱，万一祸及国公府，公爷和致远都不在京中，怕无人能救。继儿是世子哥哥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万不可有闪失，所以命颜华立刻护送嘉卉姐姐和继儿出京去了。”
拓拔濬垂目算了算，点头道：“皇祖父驾崩后的第二天早朝尚未散朝，拓拔余就命人封了城门。城门封禁了整整三日。秋仁和颜华他们能顺利出城，应该是赶在了封城之前。那么皇祖父驾崩那晚的确不是颜华值守。这么看来，那个杜世衡很有问题。”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痛惜地说：“皇祖父驾崩后，拓拔余趁我昏迷的那几天，把我的亲信和眼线拔除了大半。我能查到的事情已经非常有限。若不是你带来了秋仁培养的情报网，我如今简直是寸步难行。”说着，感激地握住阿依的手。
阿依缓缓摇了摇头，道：“表哥说他能织成这张情报网，全靠殿下你这些年的帮助和信任。他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不过表哥也让我提醒你，今时不同往日，老皇帝死了，新皇帝视你为眼中钉。早晚都会杀了你。他暂时还没动手，只不过是因为他刚刚当上皇帝根基还不稳。如果没有一个能服众的理由就贸然杀了你，难免会引起朝臣们的不满和反抗。所以他才会把我送给你。可是我这个扫把星最多也只能帮你挡几个月。几个月后如果你还没有被我克死，新皇帝也已经坐稳了皇位，那时候他即便找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大光明杀了你，也可以派杀手暗中动手。殿下虽然原来明着有府兵亲卫，表哥也曾替殿下在私下豢养些死士暗卫，但当时老皇帝还在，你的那些叔叔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那些人已经足够了。但现在形势已经完全不同了，殿下的身边一定加强防卫。”
拓拔濬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秋仁的意见。“秋仁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这些日子我已经加强了王府的守卫，虽然死士暗卫的培养耗费钱财时日非短时能成，但如果能寻得一个顶级高手，也可以一抵百。只是高手易得，顶级高手却是可遇而不可求。尤其现在的局势，人心动荡。即使寻到顶级高手，也很难确保他能对我忠心不二。万一一时失察……”
“颜华。”阿依原本认真地听拓拔濬说话，听到这里一个名字忽然从她脑海划过，她未等拓拔濬的话说完，便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什么？”拓拔濬倒并没有因为阿依打断他的话而不悦，只是有些意外地楞了一愣。
“颜华。”阿依重复了一遍，看向拓拔濬的目光清亮中带了几分激动，“你可以找颜华来保护你。”
拓拔濬的目光短暂地亮了一亮很快又暗淡了下去：“颜华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但自从他护送世子夫人出了京城就再没有过他的消息。难道你知道他护送世子夫人去了哪里？”
阿依摇了摇头：“夫人让颜华护送嘉卉姐姐和继儿离京之前单独把颜华留下叮嘱了一番。应该是怕万一国公府出事，会有人把他们的行踪透露出去。夫人自尽以后，恐怕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那你又说让我找颜华来保护我？要我去哪里找他？”拓拔濬不解。
“我一直在想颜华会把嘉卉姐姐带去哪里。颜华恐怕没什么主意，所以临走前夫人才会把他单独叫去叮嘱。夫人会觉得哪里安全呢？嘉卉姐姐带着幼小的继儿，如果没有信得过的人相帮照料，颜华就是身手再好，也难以长时间地护得他们娘儿两个周全。所以他们不可能在陌生的地方停留太久。但是熟悉的地方里，晋中老家肯定不能去，采邑的田庄也不行。夫人和嘉卉姐姐的娘家应该也不会——如果新皇帝不满足于颠覆一座国公府，妻族也会被株连。即使不被株连，我们能想到的，新皇帝肯定也能想得到。这些熟悉的地方不能去，那就必定是去投奔了常人想不到却又值得相信的人。”
拓拔濬觉得阿依的分析十分在理。他顺着阿依的思路继续往下推演：“能与国公府有托孤之交的人，应该多为国公爷或世子的袍泽……”
“不，不对，不是公爷信赖的人。”阿依摆了摆手。“应该是夫人信赖的人。”
“国公夫人信赖的人？”拓拔濬的眉头攒在了一处。这可是伤脑筋了。虽然听说国公夫人娘家也是将门，但至少他认识万致远的这么多年，万夫人就和其他的京城贵眷一样，除了偶尔和其他贵眷们一样，偶尔互相串门喝茶，年节进宫请安外，极少有机会能与平城外地什么人来往，这要怎么去查她在平城之外有什么知交？
“开始我也一直想不出来，直到刚才，我看见王妃给你的那个锦袋。”阿依起身去衣箱里拿出方才那个锦袋递给拓拔濬，“锦袋上的缨穗看上去应该是嘉卉姐姐打的吧。”
拓拔濬看了看缨穗，犹豫道：“我素来不在这些事情上用心，并不认得是出自谁手。不过我依稀记得我大婚时，国公府的礼单里似乎是有十二条缨穗，王妃甚是喜欢。”
阿依轻轻拂过藕灰色的缨穗，低头默默无语。拓拔濬猜不透她从这一枚缨穗上会联想到国公夫人的哪个故人，但他能感到，这一枚缨穗勾起了阿依心中某一段回忆，让她沉浸其中。他不忍打断她的思绪，便只能安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