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的余威」，跋掣。”
鹿祀笑得冷淡，慢悠悠地将记忆中稀薄的情报悉数吐露。
“当初漩涡之魔神被封印，跋掣身为它的眷属，在不久之后陷入沉睡。如今奥赛尔破封而出，你猜猜，它有几成的可能苏醒过来？”
凝光缓缓呼出一口气，轻笑了声。
“鹿祀阁下，你不会在阻止我放弃群玉阁那一刻就已经计算好了吧？”
“没有。”
鹿祀端起被重新添好的茶水，轻浅地抿了一口。而后对上凝光的双眼，答得坦然：“这是我今天下午临时起意，照着前世留下的半成品补全的。”
兰斯洛特当年的设计，巨型浮空炮塔。
内设多种会自发收敛能量发动攻击的仙家机关，外布多层抵御外界攻击的防御阵法……如有眷属实力的存在镇守，可与魔神相战。
看完半成品图纸时，鹿祀严重怀疑兰斯洛特也有自己的记忆。
——因为这个巨型浮空炮塔有一个后手布置，是专门用来砸的。
如有不敌情况，可弃塔离去。炮塔启动自毁程序与敌人相撞，其威力……可杀魔神。若魔神防御太强不足灭杀，也能为逃离者争取生机。
……这绝对是凝光砸群玉阁那里来的灵感吧！
彼时鹿祀已经吐槽完了。如今的她坦然地面对凝光的视线，将自己的诚意全数压上。
“作为璃月人，我很愿意为守护璃月出一份力。而作为一个人，我也有我的私心——那就是希望愚人众不要受到过多的迁怒，仅此而已。”
面对女孩过于赤诚的眼神，凝光僵硬的姿势不由得放松了些许：“鹿祀，谈判不是你这么谈的。”
如是说着，她拿起第三张图纸，认真且仔细地看了起来。
“如果奥赛尔是自行破封，我必然二话不说把图纸奉上。”鹿祀无意识地拿杯盖撇着杯中茶叶，眼眸低垂。
从她说话的声音中能听出几分低落的情绪：“可是谁叫闯出这等泼天大祸的人是公子呢？”
“话说回来，他解开镇压魔神的封印，用的还是我给的百无禁忌箓。”女孩眼神空洞地笑笑，“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我还是从犯？”
“鹿祀。”
凝光严肃地敲了敲桌子。
按着已经看完的三张图纸，这一刻，她的神色彻底恢复了属于商人的和气与精明。
“七星和愚人众的事，你去愚人众找代表来和我们谈。”
凝光的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但在女孩提出的要求上，她松了些许口风：“不过在最终的结果出来前，我会安排人继续给层岩巨渊提供补给。”
“……这样，倒也够了。”
鹿祀沉默少顷，最终轻轻点头。
她最初期盼的就是尽可能保下层岩巨渊那些人命而已。
女孩十分干脆地将剩余的图纸都退给凝光：“将它建造完毕应该需要不少时日。不过奥赛尔掉了一个脑袋，还有两个头受到重创，同样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状态。”
“接下来就是你们拼速度的时间了。如果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尽早联系我。”
凝光接过图纸，看见写在第一页边角处的三个大字：「守月楼」。
女孩画图纸用的是羽毛笔，写这三个字时尤其用力，以至于留下明显的凹痕。锋锐的笔触加上浓厚的墨水，显得这个名字格外有气势。
凝光猜想，这大概就是照着图纸做出的完成品的名字了。
听出鹿祀的言外之意，她心中再次染上烦闷：“你要离开璃月？什么时候？”
“过段时间吧。具体行程还没有定下来。”从椅子上跳到地面的同时，女孩也没有隐瞒行程的意思：“等时候到了，女士会来接我。”
她忽地笑了一声：“哈，到那时，你们就该发愁怎么让我早点跟她离开了。”
“……如果你愿意，璃月永远是你的家。”
凝光看出鹿祀要走。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刚到手的守月楼也需要尽早落定章程，没有继续留人的立场。
因此，这位天权星轻声给出她的承诺，然后示意秘书送客。
……
从玉京台下来后，鹿祀磨着步子走向往生堂。
自己一个人处在安静的环境中，是很容易陷入回忆里的。
鹿祀还记得第一次离开群玉阁时的光景。那时她尚未取得凝光的信任，亲自讨来夜兰的当面监视。
那天走的也是这条路。
女孩安静地走到往生堂门口，和守在那里的摆渡人交待几句，很快被领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客厅。
没等多久，就听到熟悉的活泼声音从门外闯进。
“哎呀呀，这可真是世事无常。”
胡桃迈着大步走进房间，看到个头比上次见面时还小的鹿祀也不惊讶。她先是照着规矩念了几句“节哀顺变”一类的话，然后蹲下身，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好啦，事情我都了解了。那位小哥是为了守护璃月牺牲的，来生必会平安顺遂。”
“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连帝君他老人家都有这么一天呢，早晚的事而已。活着的人总要过好阳间的日子嘛。”
对于胡桃违背常理的安慰方式，鹿祀只是安静地点点头，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伤心之意。
“哦对了，你们之前订的是骨灰盒对吧？”
胡桃像推荐菜品般推荐起新的方案：“我们后来做了一些修改，还做出了骨灰龛。收殓了以后可以把它安置在家里，也算是个念想。”
“如果你想换的话，可以不用加钱。”
“不用了。”
鹿祀摇摇头，做出安排时的声音如同她的表情般平静清冷：“还用之前订的那套骨灰盒，流程一切从简，最好能在送仙典仪之前火化。”
“没问题，这是流程。”胡桃从怀里抽出一根卷轴，“如果你确认无误，我们今晚就可以上门。”
鹿祀低低应了声，道谢过后接过卷轴，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这里。”
她忽然抬手点上流程中偏后的一段文字。
“从这里开始，往后的全部流程暂延。我会写出一套新的流程，到时候劳烦你们帮我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