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这么快就稳定下来了。”
阿扎尔看着仪器上的数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落回正常水准，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看来同意她进入梦境是正确的决策。”
因为“陪师父在外面闲逛”这件事被打断，赞迪克当下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所以他说话的语气和当前的脸色一样臭：“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能够干涉她决定的错觉？”
“天呐，你不会以为她之前让人通知你那一声，是在和你进行商量吧？”
阿扎尔皱了皱眉，正要斥责几句；忽然想起多托雷之前提过这师徒俩关系匪浅，而且最近又多出了某种联系……
最终还是把一肚子气憋回肺里。
那个少女的性格他算是有了一点了解，根本不像是会顾全大局的主。要是真因为招惹了这个毛头小子破坏了「计划」，可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多托雷说过会在计划成功之后对这小子进行“回收”研究。
虽然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下场。
自己劝好自己，阿扎尔冷哼一声，甩手离去：“继续监测数值，一旦出现变故，立刻通知实验体进行干预。”
——“在我面前提及她时，你最好使用敬称。”
走向门口的阿扎尔突然被冷凝的语气冻住了脚步。
他下意识回头。在昏暗的房间中，显示器诡谲的光线下——
少年赤红的双眸好似喋血的恶鬼，又如同打量猎物的毒蛇，正在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
对于不需要付诸和善态度的人，赞迪克语气恢复了最初不带感情的无机质特征。
“她是我所追随之人，未来也将成为你们的神明。”
少年抬起手，掌心的时漏华光流动：“倘若你们不知道何为敬畏，我不介意代她行使神罚。”
看着赞迪克手里的沙漏，阿扎尔在某个瞬间产生了灵魂都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他又惊又怒，却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开。其背影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
赞迪克蔑然一笑，示意房间里其余人各归各位，虔诚地将沙漏抵在眉心，心念动转。
「师父，师父……外界的情况稳定了。如果出现别的变动，我再通知您。」
——
梦境中。
鹿祀回收完从城中各处飘向自己的念力，还没进入下一周目，就接收到了自家徒弟兼眷属的意念传讯。
她微微挑眉：果然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力太强了么？
要是让那群贤者知道，他们筹备了那么久的计划实际上只需要她一个人略施手段就能搞定，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脸色。
想到这里，少女弯了一下眉眼，回应的语气也带上了些许愉悦。
“好，我知道了。那梦境之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刚刚似乎有些愤怒，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到这个话题时，鹿祀感受到了来自小赞的迟疑情绪。
又几秒钟后，她才收到问题的答案。
「……不是什么需要您在意的事，我已经解决了。」
“？”
鹿祀扬起眉尾，没有再追问:“好吧。”
孩子大了，要允许他有些自己的小秘密。反正现在有意念联系着，不怕小赞做蠢事。
她悠悠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跃入一场全新的梦境。
“接下来……嘿，先去找这场梦境的承载者吧。”
当旅行者尝试了很多事都无法摆脱既视感，忽然福至心灵般来到大巴扎时；看到的就是兰丝洛在教妮露跳舞。
……等等，谁教谁？
派蒙没忍住揉了揉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
然后指着那边的画面，转头对身边的人吱哇乱叫：“旅行者！你快看她们——”
空能听懂派蒙语无伦次想表达的意思。
他也觉得这个画面前所未见。不仅有悖于他对这两位的身份认知，而且也没有让他产生充斥整天行程的既视感。
旅行者若有所思，在两位少女停下来休息的间隙里走上前去。
“兰丝洛，能聊聊吗？”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空不着痕迹地关注着鹿祀的神色。尝试在其中找出一丝异样，又期待无法从中看出异常。
“我们最近遇到了一件和「记忆」有关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在空的印象里，兰丝洛拥有能够改变人记忆的能力。
如果是她的话，确实有可能造成他们的现状。如果不是她……或许以她的能力也可以看出一些问题。
——抱着这样的想法，旅行者语气诚恳地向鹿祀求助。
鹿祀看着面前人没藏彻底的试探，相当宽容地笑笑：“我认识一个朋友，应该能帮你们解开这个疑惑。稍等一下哦。”
安抚过派蒙和空的心绪过后，少女转身看向和自己没多久的「学生」，浅笑着告别。
“妮露，我能教你的就只有这些，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鹿祀忽然手掌一翻，取出一个带有双角的精致头冠，神色认真地交到妮露手里。
“这是我根据花神形象复刻还原的头冠，请你把它收下吧。我期待着你的「花神之舞」在祭典上大放光彩的那一刻。”
直面华美的「伪花神头冠」，红色头发的少女不由得沉溺其中，失神了一瞬才恢复眼中清明。
妮露又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从鹿祀手里捧起那顶华冠，并小声道谢。
“谢谢你，这顶头冠太贵重了，算作你借给我们使用的好吗？等完成了今晚的演出，我会把它好好还回来的。”
“另外……嗯，为了不辜负你的期待，我会努力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妮露的脸颊因为激动透出浅淡的粉：“谢谢你教我那么多，等你忙完，随时欢迎你来找我了解须弥的舞蹈。”
鹿祀笑着应下这件事。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舞台的某个角落。那里，一小丛紫红色的帕蒂沙兰正随着妮露的动作转回寻常颜色。
在看到“褪色”前的帕蒂沙兰后，少女莫名走神了一瞬——那个熟悉的颜色，她之前似乎在须弥别的花上见到过？
啊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鹿祀收回心绪，转头朝等在一边的空和派蒙微笑示意：“跟我来吧。”
……
一路跟着少女逐渐远离闹市区，直到快要离开须弥城的时候，空和派蒙心中的疑惑终于揭晓了一部分答案。
“啊！”
小派蒙忽然惊叫一声，扯了扯身边人的衣摆。旋即指着没有医生却躺满了「病人」的「健康之家」，把那些「病人」指给他看。
“旅行者，我们感觉路上的人太少了，原来是因为……”
原来是因为那些人都躺在了这里。
小派蒙脸色微白，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等，等一下！那个不是迪娜泽黛吗？”
“可是，可是……”
在她的记忆里，迪娜泽黛应该还在街边休息才对。
鹿祀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轻声安慰：“别担心，只是为了保护他们做了一些‘小手脚’而已。”
“相比之下，接下来更受累的人恐怕是你们。”
——撂下这样一句话后，少女快走两步，打开通向室内的大门。
“纳西妲，我把你的助力带过来了。”
空看着坐在病人中间那个让他感到熟悉的女孩，隐约猜到他大概是又被卷进什么事了。
接受了纳西妲的谢意后，鹿祀径直朝外走去。
似乎是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没交代清楚，少女又从门外探回来半截身子。
“我的立场和你们不一样，就先走了。”
“纳西妲——喏，就是醒着的那位，会回答你们的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