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爱卿之见，这矿税，该如何收？”万历帝想想也是，大明那么大的疆域，单靠厂卫，是看守不过来的。
“陛下算算，每年从内帑拨给户部的银钱有多少？矿税能收多少？”
万历帝掐指一算，摇头叹息：“入不敷出啊。”
“既如此，何不把矿税跟田税、商业税一样，让当地官府收取呢？陛下要做的，是完善监管制度,然后跟他们分成。
文臣也好，内监也好，只要缺乏监管，都会贪财，这是人性。
陛下只要把矿税的收缴工作移交给当地官府，而把监督的工作交给内监，臣敢保证，矿税收入将大大增加。”
“可是……”万历帝心想，这样一来，朕不是少了收入？
就听王衍爵继续说道：“这些税收，陛下要协调好：地方官府、户部、陛下三方的分配制度。这样，地方官府为了增加收入，也会积极地征收矿税。
而有了内监的监督，文官们也会有所忌惮……”
万历帝陷入了沉思。
王衍爵最后说：“臣对朝堂之事，不太了解，只是借鉴了西方一些国家的税收方案来讲的，是否可行，陛下可选一县或一府之地来试验。
取得了经验，吸取了教训，改进后，再推广到一省之地，一步一步来，不至于引起动荡……”
万历帝显然在考虑这种方案的可行性，他试探着问：“王爱聊，朕如果让你来负责矿税改制……”
陛下，你可不能逮住一只羊来薅啊！王衍爵忙回绝道：“陛下不可！
非是臣不愿意，而是第一，臣非进士出身，大明‘非进士不得为官’，臣若来牵这个头，会受到御史们的弹劾，从而影响税改。
第二，臣要为陛下守好南洋这一块的收入，那才是陛下的私帑啊。”
万历帝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真把王衍爵推到前台来，南洋这一块收入一暴露，他就保不住了，朝臣们知道他有钱，还不跟苍蝇一样扑上来吸血？
嗯，王爱卿还是隐在幕后，悄悄地为他挣银子的好。
唉，大明要是多几个王爱卿这样的人，该多好，偏偏那些个朝臣，日日想着兴风作浪，拉帮结派，一项动议，先考虑的，是自己一方的利益。
完全不考虑大明的利益，不考虑他这个皇帝的利益。
比如裁撤矿监这事，奏折满天飞，全都是指责矿监在地方胡作非为，与民争利，却从没有一份折子，如王衍爵这样提出具体的建议来。
不但如此，每一件小事，都成为他们排除异己，打击对手的机会，就如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妖书案，让他看明白了谁与谁是一伙的。
一位沈阁老，借机打压另一位沈阁老，气得他一下子撸掉三位阁老，开了大明立国以来的先河了。
还是德高望重的王阁老好，如定海神针一样为他稳住了朝堂……唉，朝堂上尽是糟心事，还是与王爱卿聊天比较开心。
“王爱卿，听说你这次出海，在琉球遇到你父亲了？”万历帝很八卦地问。
“回陛下，是的，全赖祖宗庇佑，让臣的阿爹能平安归来。”
王衍爵向万历帝讲述了王老爹的奇幻漂流记，最后又指着墙上的《坤舆成国全图》说：“我阿爹到达的地方，是一块很大的陆地，那里跟南洋一样有土人，还有胸前有一只口袋的大老鼠……
利先生的这幅图上面却没有画出来，说明西方人还没有发现这块大陆，这块地方，是大明人先发现的，按照西方人的说法，它归大明所有。”
“哦，还有这样一块地方？”万历一听，来了兴趣，让王衍爵拿笔在地图上画出来。
王衍爵摇摇头拒绝道：“陛下，利先生这幅图很精美，臣要是在上面涂鸦，会破坏它的美感，臣在另一张纸上画出这块陆地的位置和开状，陛下还是让专业的画师来添在这幅图上吧。”
万历帝点头：“王爱卿考虑的极是。”
陈矩拿过来一张纸和笔，王衍爵在南半球上，画出了澳大利亚的位置，万历帝站在旁边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说：“南洋已经够远了，这地方还在南洋的南边，拿来有何用？”
果然，万历帝跟他当初的想法一样，他用舜华回复他的话语，来回复万历帝：“这样遥远的地方，适合用来流放死刑犯，这些犯人本来当死，把他们流放到这里，既给了他们一条生路，也可以让他们在岛上开矿。
据说，这岛上矿产资源十分丰富……”
万历帝顿时双眼发光：“有银矿吗？像西班牙人在新大陆发现的那样的银矿？”
呃……王衍爵顿时无语，舜华当初跟他说的是有大量的铁矿，他只得说：“这个，要派人去勘探才行。”
“那就派人去！”万历帝大手一挥，就做了决定。
王衍爵也摆出他的困难：“这块地方处于南半球，那里看不到北极星，咱们目前的航海经验，在那边不适合，要慢慢探索。
另外，大明的福船，航行不到那么远，咱们得造佛朗机人那种大帆船……”
听说一时半会还去不了那地方，找不到金矿银矿，万历帝就兴致缺缺起来。
“那……还是等王爱卿慢慢去探索吧。”
君臣谈了几个时辰，连午饭也顾不得吃，陈矩送来两碟子点心，给二人垫肚子。
过了下午未时，王衍爵看万历帝呵欠连连，显然是要睡午觉了，便起身告辞。
万历帝强打起精神，吩咐陈矩：“老陈，把这箱子银票，送去银行存起来，一个月能得不少利息呢。”
陈矩答应着，叫来两个小太监，把那箱子抬了下去。
“对了，王爱卿，这和记银行开了一年多了，您当初不是说年底分红的吗？”万历帝又想起一件事来，问已经退到门口的王衍爵。
王衍爵只好转身回来，恭敬地回复道：“回陛下，臣赶在这时候回来，就是要着手年终结算，准备给股东们分红了。”
哦，万历是和记银行的大股东，分红的话，他肯定要拿大冰头啊，想到年底又有一笔银子入帐，他连瞌睡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