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长大的搪塞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沈府客房之内，冯蘅两双葱白的纤手正不停的动作着，瞧她手中那绸布的大小形状样式，应是给方言明准备的春衫。
“小姨…”
房门开着，方言明便直接迈步而入。
“小姨？”
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作不知，冯蘅没有半分动静。
“小…”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方言明对上了自家小姨的一记冷眼。
下一瞬，只见冯蘅放下手中的针线，冷冷一笑，讥讽道：“呦？这不是咱们的大忙人桃花小妖君么？怎的，今日有空来看我这老太婆了！”
这一顿夹枪带棒直说的方言明是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讷讷不知作何言语。
知晓小姨心中有怨气，他只能是低下头，摆出一副“我错了”的模样，任她出气。
“哼！”
给了他一记白眼，冷哼一声，冯蘅又继续手中的活计。
其实她知道为何外甥这些时日总躲着她，她心里也明白，这是为了自己好。但这，并不妨碍她生气！理所当然的，她摆了个冷脸。
“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如今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深吸口气，不徐不疾的说了一句，她脸色稍霁。
“嘿嘿…”
挠挠头，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方言明从怀中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推了过去。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冯蘅手中的动作突然一滞。只因上书道：《九阴真经》！
“我一个不通武艺的弱女子，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此言一出，方言明只觉额头冷汗直冒，脊背发凉。因为冯蘅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俏脸上无一丝一毫的表情。
知晓小姨是真的生气了，但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随即，只听他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小姨，这武功包罗万象，博大精深，其中有一篇内功正适合给蓉儿打基础…”
还未讲完，只见冯蘅抬手制止，俏脸上满是不耐烦之色，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都说了，我不懂武功！”
话到一半，她似是想到什么，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又道：“另外，别想着让我将这秘籍交给你小姨夫。你别忘了，咱家，这等小事儿，向来是我做主！我说不行，即便你小姨夫现在在跟前，他也不敢接！”
“唉…”
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声气，方言明一脸不情愿的将九阴真经收了起来。
见到这般情景，冯蘅顿时眉开眼笑，抚掌赞道：“这才对嘛！蓉儿可是你未过门的小媳妇儿，这武功呀，当然该你来教…”
“好！”
恶狠狠的答了一句，方言明咬牙切齿的又道：“小姨说的对！我现在就去教蓉儿习武。”
似是全然不见他的神色，冯蘅挥挥手，高兴的说：“快去，快去…”
他一脸无奈的走出门，便见三个哥们勾肩搭背而来，挤眉弄眼的。
“老方，吃瘪了吧！我就说了，冯姨肯定不会答应你的！”
“哼！”
给了三人一记白眼，方言明绕过他们，高声喊道：“蓉儿，蓉儿！”
此时，正在中院玩耍的小黄蓉突然打了个冷颤。随即，听到表哥呼唤自己，她迈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了过来。
“表哥？蓉儿玩的正开心呢，你喊我干什么？”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就像那熟透的苹果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挑挑眉，颇为宠溺的捏捏她的小鼻子，方言明欲擒故纵道：“蓉儿，表哥教你个更好玩的，好不？”
话音未落，小黄蓉拍拍手，正是要点头答应，但却突然一顿，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之意。
见到这般情景，方言明哪里不明白。回头一看，哥仨正左瞧右看，吹着口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恶狠狠的瞥了他们一眼，方言明满脸假笑，诱惑道：“蓉儿，你说表哥使得那凌波微步，漂不漂亮？”
“嗯！”
闻言，小黄蓉小脑袋重重的点了一记，眼前一亮，奶声奶气的问道：“表哥，你要教我么？”
“走着！”
“冲！”
二人气势汹汹的跑向了演武场。然而，不过一小会，小黄蓉便后悔了。
“蓉儿，踏错步子了！”
“蓉儿，跟上！”
“蓉儿，快点！”
场间满是方言明的训斥声，严厉而无情。
“唔…”
瘪着嘴，可爱的小脸涨的通红，眼角不时有豆大的泪珠渗出。
“臭表哥，坏表哥，烂表哥！蓉儿再也不喜欢你啦！”
小黄蓉年纪虽小，但却也够倔强，嘴中不停抱怨着，但脚下的动作却是一步不停。
此时，客房，吱呀一声，房门大开。
下一瞬，只见赵媛款款而来，轻掩红唇，调笑道：“呦…蘅妹子，还有闲心在这儿绣花哪！你也不去看看，蓉儿叫那臭小子给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我这做姨娘的呀，瞧着都心疼！”
好似漠不关己一般，冯蘅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听她平淡的回到：“他俩小夫妻的事儿，我这做长辈的插那么多手作甚？”
“现在他教成什么样，将来蓉儿变成什么样，他就得给我生生受着！”
此言一出，赵媛面色一滞，随即，只见她坐到了冯蘅对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表面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冯蘅时刻关注着赵媛的行为，赵媛刚一露出异样，冯蘅便察觉到了。
随即，只听她笑意吟吟的问道：“媛姐姐，咱们姐们亲如一家，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轻咬红唇，赵媛犹豫片刻，心一横，硬着头皮问道：“蘅妹子，你确定，将来明儿会娶…”
还未讲完，只听二字脱口而出，是为：
“他敢！”
冯蘅横眉冷竖，咬牙切齿的又道：“这婚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做小姨的还没死呢！他还想做这个主？”
勉强一笑，赵媛一脸无语之色，犹豫片刻，劝道：“好吧！不过呀，如今明儿和蓉儿还太小，妹子，这将来的事儿，谁又能说的准呢。”
放下手中的活计，冯蘅冷冷一笑，回到：“媛姐姐，你也再别劝我了，若真是将来两个孩子不想成亲，就等他们长大了，自己来与我说。”
“好吧！诶？蘅妹子，你这桃花绣的可真是漂亮，活灵活现的…”
赵媛拿起面前的绣品，转开了话题。她不想再这般争论下去了。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也自然不会是最后一次…
“兄弟们，白矾楼新来了个烤鸭师傅，据说是仁宗皇帝那时候传下来的手艺，老方向来就好这一口，咱们走着！”
作为主人，沈星闪自然是一马当先。
临安还是那般热闹非凡，街摊小贩鳞次栉比，吆喝叫卖此起彼伏，宽阔的大街上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此时的小黄蓉被自家表哥抱在怀中，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串面人儿，嘴中还鼓鼓囊囊的塞着蜜饯果子。
小娃儿当真是好哄的紧，即使这小娃聪明伶俐。在零嘴的攻势下，原本还在闹脾气使性子的小黄蓉瞬间便败下阵来，眉开眼笑的，好不欢喜。
“表…表的…这里好好玩儿呀！偶要那个！”
许是因小嘴里塞了太多吃食，小黄蓉口齿模糊不清，即便如此，她也不放弃自己瞧到的每个玩意儿。
“拿钱！”
翻个白眼，方言明伸出手掌，一副给钱办事儿的模样。
是的，你没看错，这银钱，掌握在小黄蓉的手中。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知何时，方言明得了一个病，一个丢钱的病！不管他将钱藏得再好，放得再深，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丢失了。而他，总是在要付账的时候，才会发现，那场景，可谓是尴尬到了极点。
“诶我说，小方你够可以的啊！还管蓉儿一个孩子要钱！”段思齐翻个白眼，一脸无语之色。
“就似！就似！”
有人撑腰，小黄蓉瞬间气势高涨，挥挥小拳头，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但她一个奶娃子，即便再瞪眼撇嘴，也只会让人觉得分外可爱。
“哎呦！疼！”
委屈巴巴的嘀咕一句，她将小脸埋在表哥胸口，阻止他下一步动作。
“嗤…”
轻笑一声，方言明哄道：“蓉儿，表哥跟你说啊，那白矾楼的饭菜可是香的很，你这会肚子填满了，一会可就要看着我们吃啦！”
“我才不要！”
“哈哈…”
哥几个一齐大笑，高兴极了。
熙熙攘攘的，过了好久，小黄蓉都有些打瞌睡了，几人才到那白矾楼。
“顶楼靠窗，五位，里边请…”
跑堂抑扬顿挫的声音作响，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领着五人上了楼。
刚坐好，小黄蓉的睡意便不翼而飞了。
“顶楼靠窗，五位，里边请！”
鼓着腮帮子，小脸涨的通红，小黄蓉使劲的喊了一句，逗得众人是哈哈大笑。
酒一上来，方言明刚准备满上，便见小黄蓉伸出小手拦住，叫嚷道：“表哥，娘亲说了，不让你喝酒！”
闻言，他一把拍开表妹的小手，翻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去去去！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还管起我来了！打你屁股你信不信！”
说着，他作势欲打。随即只见小黄蓉小嘴撅得老高，皱皱鼻子，一脸不高兴的说道：“干嘛呀！蓉儿又没说错，你还要打我屁股，看我不回去找娘亲告状！”
“哈哈…”
段思齐一笑，面带狡黠，双眼在表兄妹身上来回打量。随即，只听他拱火道：“蓉儿做的对，就得好好管管你表哥！这还没成亲呢，就一身的臭毛病！告状，必须找冯姨告状！”
“你给我滚！”
似是有些恼羞成怒，方言明笑骂了一句。突然，他瞧到在一旁暗暗偷笑的李一，眼睛轱辘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诶，诶！老李！”
“干嘛！”
李一的语气不善。因为足够了解，理所当然的，语气好不到哪里去。
似是浑然不觉，方言明挤眉弄眼的说道：“听说呀…这次金国六扇门会有人前来观礼…你说那大…”
“唔唔…”
他已是不能再继续讲下去了，因为他的嘴巴被李一捂住了。
“咦？李家哥哥，你捂表哥的嘴做什么？快讲呀，蓉儿听得正开心呢！”
噙着指头，小黄蓉左瞧瞧右看看，一张小脸作问号状，可爱极了。
“来来来，蓉儿，这事儿呀，星哥哥知道的更多，我与你讲！”
一把将小黄蓉抱在怀中，沈星闪却是瞧着李一，并不开口，俨然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这只有一双手，可堵不住三个人的嘴。冷哼一声，李一只能是无奈放弃。
“小方，还是你来说吧。不过不许夹带私货！”
似是有些不放心，他又警告了一句。
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方言明开始讲起了李一与火红的故事，说到那高兴处，甚至还手舞足蹈的。
几乎所有的女人都爱八卦闲趣儿，不分年龄。在自家表哥那巧舌如簧的解说下，小黄蓉听得是异彩连连，眉飞色舞，高兴到了极点。
“这么说，一哥哥喜欢那火家姐姐？就像表哥喜欢蓉儿一样？”
“哎呦！疼！”
刚问出口，小黄蓉脑袋上便挨了一记暴栗。她一脸委屈的瞪着自家表哥，似是在问为什么打我。
随即，只见方言明翻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呀！还喜欢？”
此言一出，小黄蓉一脸忿忿之色，小嘴撅得老高，颇有些不服气的嚷道：“蓉儿怎的不懂！娘亲都说了，表哥喜欢蓉儿，蓉儿也喜欢表哥。将来蓉儿是要嫁给表哥做媳妇儿的！”
听到这般言语，方言明只觉心里沉甸甸的，闷得发慌。他不知作何回答，只能沉默不语。
突然，他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扯动，低头一瞧，原来是小黄蓉不知何时跳下凳子，来到了身边。
随即，只听她疑惑不解的问道：“表哥，什么是媳妇儿呀？”
揉揉小脑袋，四目相对，方言明嘴角掀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认真至极的说道：“蓉儿，你一哥哥对那火家女的喜欢，与表哥对蓉儿的喜欢，是不一样的！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懂了！”
“哦…行吧！”
闷闷的答了一句，小黄蓉不再多问。因为她知道，即便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每当有她不能理解，但又无法给予解释的时候，黄药师、冯蘅与方言明总会给她这样一个回答。
等你长大，是大人对于孩子的搪塞，是他们对于孩子解释，亦是他们对于孩子的期待。
似是想到什么，小黄蓉咯咯笑了起来。
“蓉儿，想什么呢？”
“不告诉你！臭表哥！”
大眼弯弯，亮晶晶的，闪烁着她对于长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