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晖：“阿离，你理理我好吗？你就算下地狱，我也陪着你，行吗？你别这幅样子，我害怕。”
韩晖从没受过阿离那样待自己的冷漠，与以往任何刻意疏离的神情都不同。这幅模样，不仅是对韩晖的决绝，更是对自己赴死的决心表露无遗。
以往阿离会为了考虑韩晖的感受而表现出的积极情绪，此刻都没有了，彻底崩盘，他也就不想装了。
毕竟，阿离并未真正觉得自己还能离开，他早就做好与刘卓同归于尽的打算。
阿离：“晖子。歇下吧，还有一段路你得看着我走呢。什么判断都不要下了，我更不要你陪我下什么地狱，你就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什么人，到那个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拉我走。”
韩晖无措到哽咽，一时凝噎。
阿离抬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端详，眼神怪异。
骨节分明，五指白净修长，连屋外的白雪都要逊色。
面色木然黯淡无光，衬得一抹似是而非的蚩笑，惊悚诡异，诡谲的波澜下是少露出的狰狞，让人心底生凉。
阿离：“多少次绝望里淬炼出的骨血。洗不干净了，洗不干净了……”
如果以前说阿离有病的话，也只是说说，但此刻，心里可怖的直觉油然而生。这次韩晖没有说话了，他知道，可能，阿离精神上也许真的存在问题，头一次生出要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这种念头。
阿离失神的晃荡身子走到床沿，背对着韩晖，侧身躺下，嘴里喃喃自语一句“洗不干净了……”
韩晖紧随其后，吹灭烛火，跟着上了床，从阿离背后覆手将阿离拢到身下。嘴唇贴着阿离的耳边，柔声哄着。
韩晖：“阿离，你没有不干净，不许胡思乱想。不要背对着我睡，转过来。”
阿离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韩晖从阿离腰侧底下钻手过去，硬是把人掰过来，强迫阿离面对自己而躺。更是攥着阿离的手掌摁在自己心口最烫的位置，感受那惊人的心跳与温度，想要把人捂热到同一个频道上。
韩晖低头含住阿离的双唇，阿离没拒绝，也没推开，任由韩晖的亲密接触，不排斥，也不迎合。韩晖能感受到阿离在那一瞬间就崩掉了，像在洪流里抓住他韩晖这么一棵浮木就花光了所有力气。
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自责。
韩晖轻舔阿离的嘴角，小心翼翼的把人拥在自己的颈窝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慰。
韩晖：“阿离，原谅我好吗？我只是太焦虑了。你知不知道，在这里待得越久，我越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从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及，更不知道该拿什么保护你。我只知道要跟你挺过这一年，但是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一年，我不敢跟你讲，我怕连你也把我当废物来看待。你看看我，连生火都不会，到头来，尽是让你来照顾我，我觉得自己特窝囊。”
夜幕就像一层保护色，阿离埋在韩晖的颈窝里，不愿与韩晖四目相对，从韩晖身上传来的温度，似乎真的能把人的理智一点点拉回。
阿离听着头顶上传来韩晖的自言自语，自己虽没回话，却也条件反射的在韩晖身上轻轻摇头，蹭了蹭，表示反对。
只是疲于出言罢了，他韩离从没觉得这个搂着自己入眠的人是废物。那明明是照亮自己的光啊，只是这道光似乎蒙上自己这抹灰尘，光线渐渐弱下去了，也许哪天就彻底埋葬了。
韩晖：“阿离，知道么，我从没想过，死，这么遥远的事，我三十岁都不到呢，公司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怜儿还在琪琪那眼巴巴等着我们回去呢。虽然这几年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我真的没有真正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早死这种事情……”
阿离：“你不会死！”
捂在韩晖胸口的掌心突然收紧，韩晖都能感受得到阿离在刹那间拽紧了自己的衣服。虽然仍旧不肯直面自己，虽然声音低弱，但是关切是骗不了人的。
这个人总算给与一点反应了。
韩晖把人抱得更紧。
韩晖：“阿离，我现在会想这个问题了……”
阿离：“你别想！”
韩晖抚着阿离的后脑勺，依旧喃喃自语。
韩晖：“想想也没什么。我回不去公司，赵蔚等累了自然会请职业经理人来打点。琪琪就是怜儿的后妈，自然也会疼怜儿。这么一想，好像有我没我都一样。阿离，你看我多可怜，我只有你了，你要不管不顾的去送死，那我就陪你……”
阿离：“我不要你陪！”
阿离声音都有些颤抖，在漆黑里仰起头，看向韩晖。
韩晖仿佛隔着夜色都能望进那汪挣扎又放弃，愤怒又无助的眼神。
韩晖：“你拦不了我。就像我拦不住你。你要还想着什么把自己搭进去试试，你就是在往我心口上捅刀子。我没办法救别人，也没办法救你，除了陪你黄泉路上走一遭，我什么也干不了。”
阿离两手都拽紧了韩晖的衣领，像是宣泄无端的怒火。
韩晖：“阿离，我可怕死了，我这是给自己鼓劲打气呢。你说我是给自己的胸口来一刀，还是往脖子上一抹，啊？电视上都这么演，现在想来，肉都疼。你说我会不会临阵脱逃？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已经把我吓死了一遍，我连呼吸都喘不上来。你都等不到我跟你一起死了，我就单想你脑子里憋的玩意，你就已经把我杀死了。你要赴死前先把我踹进地狱好吗？我在三生石那等你，下辈子我们都好好活着，行吗！”
阿离：“不要，晖子，我不要你死，这不关你的事……”
韩晖能直接的感受到阿离再次蹭在自己颈窝里的脸蛋有泪痕划过。
阿离的脆弱与神经质把人的心都碾碎了。
韩晖搂紧怀里的人也跟着哭了。
两个原本相互依赖的人在黑暗里紧紧相拥，看似亲密无间，却像在这一夜变成了两个孤独的人紧挨着取暖，即使鼻息交|缠，中间却无名的隔起了一个银河系，怎么也揉不进身体里，怎么也抓不牢对方。越是想要独占，越是生出了恐慌。
这份相爱竟然这般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