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转动的“咔啦”声越来越急，每一声都像碾在众人心尖上的重石，让所有人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随着石碑缓缓旋动，里面溢出的道门气息愈发浓郁，如同潮水般漫过整个天际，带着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在场的道人，无论是曾属六当观的修士，还是鹤千子、酒圣梦半生等人，在这股纯正到极致的道门气息面前，竟不由自主地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他们感受着那股深入骨髓的熟悉与敬畏，想起过往对道门的信仰与追寻，再看眼前诡异的景象，不禁悲从中来，泣不成声，泪水混着复杂的情绪滚落衣襟。
楚一凡也被这股气息包裹，体内的阴阳道气竟开始剧烈翻涌，如同受惊的游鱼般四处冲撞，险些冲破他的禁锢。
他眉头紧锁，强行稳住心神，指尖道力流转，才勉强压下这股躁动。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破碎声陡然炸响，仿佛有什么尘封万古的枷锁被劈开。石碑猛地停止了转动，顶端的白色蚌壳则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缓缓向内张开。
蚌壳开启的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壳内侧刻着的三个苍劲大字——恶灵谷。
楚一凡看清这三个字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三步，脚下的青石板都被踩出细微的裂痕。
林一与甲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涌现——这恶灵谷，其功能竟与自己如今掌控的凶魂之地几乎如出一辙！
记忆中，林一曾在恶灵谷中苦修多年，那里凶险万分，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血腥，谷中的恶灵皆是犯下滔天大罪、十恶不赦之辈。
可如今，这恶灵谷散发出的，却是如此纯正的道门气息……这简直颠覆了楚一凡所有的认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谷中关押之人，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果然，片刻之后，一道高大的身影从蚌壳中缓缓显现。那人身着黑袍，面容被阴影笼罩，却依稀能看出轮廓——正是与楚一凡有过一面之缘的太上！
可此刻的太上，早已没了往昔的仙风道骨。
他的脸上布满了邪性，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凝结着万恶的根源，眼神中翻涌的恶念几乎要化为实质，让人望之便心生战栗。
他的身躯异常宽大肥硕，颈部的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充满了暴戾的力量感。
这一幕，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楚一凡与所有道门众人的心头。
那个曾被正道敬仰、推崇、世代供奉的精神领袖，那个象征着大道与光明的存在，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这信仰崩塌的冲击，不少道人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黑面太上身后，跟着无数道身影——他们皆是道门曾经的精英，是那些被送往天外天的先驱者。
想当年，他们在九天十地之时，皆是一方道德标榜，为守护人族、安定九天十地立下过赫赫功勋，受万民敬仰。
可如今，这些人却如同从九幽地狱爬出的恶鬼，浑身只剩下黑白两色，死气沉沉。
更可怖的是，有些人的手臂与手背上布满了黑灰色的鳞片，边缘锋利如刀，口中甚至有獠牙外露，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儒雅与正气？
尤其是黑面太上，他浑身散发的煞气与凶戾之气，浓烈到连虚空都在微微扭曲、震颤，仿佛随时会被这股力量撕裂。
就在此时，坤命的身影一闪，已然出现在黑面太上面前。
他像拎小鸡般揪住黑面太上的耳朵，对着下方的天道盟众人，尤其是道门修士，扬声笑道：“看看吧！这就是你们的信仰，你们的天，你们毕生崇尚的道！如今，他连条狗都不如！”
话音未落，他抬脚便朝着黑面太上的屁股狠狠踹去。
“砰”的一声闷响，黑面太上竟像个破麻袋般被踢得连滚带爬，黑袍沾满了尘土，狼狈不堪。
“主上让你滚，从今往后，不准再踏入命门一步，你自由了。”坤命的声音带着戏谑。
黑面太上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噩耗，非但没有半分怒意，反而连滚带爬地扑到坤命脚边，抱着他的腿，满脸谄媚与哀求：“大人！
您帮我求求主人，千万别赶我走啊！我听话！我现在就去灭了这天道盟，我道门从今往后，必以主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我就是主人的狗！主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主人让我啃骨头，我绝不碰肉！
只要主人不赶我走，让我做什么都行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份卑微与奴颜婢膝，让在场众人看得心头一阵恶寒，尤其是楚一凡与道门修士，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坤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指向天道盟众人：“行啊。那给你的任务，你可还记得清楚？既然是狗，就得有狗的忠诚。”
黑面太上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哈腰，语气中满是发自内心的谄媚：“记得！记得清清楚楚！我这就收拾他们，保证让他们一个个俯首帖耳，永远效忠命门！”
说罢，他猛地站起身，抬手一招。刹那间，漫天黑雾从蚌壳中汹涌而出，如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蔓延，转瞬间便将整个仙界的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
黑夜骤然降临，伸手不见五指。而那旋转的黑雾，仔细看去，竟隐隐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太极图模样，阴阳鱼眼处闪烁着妖异的红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道门之人听令！”黑面太上的声音透过黑雾传来，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直入每个人的脑海，“本座回归仙界！自今日起，整肃仙界秩序！所有道门之人，速速回归本座麾下！本座将传你们无上仙法，从今往后，三天四界，皆归道门所管！”
话音刚落，天空的黑雾中便有黑色雷霆咆哮而起，“轰隆——轰隆——”阵阵惊雷如同天音降临，却带着刺骨的威压，让所有道门众人心生本能的畏惧。
他们体内的道气疯狂翻涌，双腿发软，膝盖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几乎要再次跪伏在地。
楚一凡体内，属于道门的雷霆之力也骤然炸响，一条雷龙从他体内冲出，在半空中发出痛苦而不甘的咆哮。
他的雷霆源于道门，诸多术法与道念也都带着道门的印记，此刻面对黑面太上这信仰崩塌般的威压，连他自身的力量都开始反噬。
楚一凡浑身剧烈颤抖，根本无法控制，皮肤下青筋暴起，身体表面竟渐渐浮现出青紫二气。
青气是《追魂夺魄手》的功法之力，阴冷诡谲；紫气则是鸿蒙紫气，蕴含着开天辟地的本源之力。
他拼尽全力，试图用这两种力量抗衡那股来自信仰深处的碾压。
黑面太上见楚一凡竟还在顽强抵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抬手间，天空中凝聚出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型黑色手掌，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朝着楚一凡狠狠拍下。
那股力量透过虚空传来，瞬间便让楚一凡体内的道念凝成巨大的压力，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挤碎。
楚一凡瞬间感受到泰山压顶般的巨力，体表的青紫二气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浑身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堪重负之声，双腿不受控制地弯曲，头部青筋暴起，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
“你给本座跪下！”黑面太上看着他挣扎的模样，厉声怒吼，手掌再次向下压去。
眼看巨掌就要落下，楚一凡猛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右手一伸，破命刀已然握在手中，怒喝道：“我的未来，只在我自己手中！”
破命刀九斩六问中的“斩天”一式轰然挥出！一道璀璨的刀光划破黑暗，幽冥战纹在刀光中亮起，丝丝缕缕的柔和红光从战纹中散发出来。
这红光看似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竟瞬间驱散了周遭的黑暗，连那下落的黑色手掌都被这红光阻了一阻，停顿了短短一息。
黑面太上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能观幽冥裂缝，悟出如此道纹，你倒还有些资格，接本座一指！”
说罢，他手掌猛地握拳，只伸出一根食指，对着楚一凡轻轻一点。
那指尖划破虚空的速度，比眨眼快了不知多少倍，带着一股无可抵挡的锋芒，瞬间便到了楚一凡面前。
即便是《追魂夺魄手》的诡异身法，此刻也无法避开这一指。楚一凡只能横刀身前，凭借本能架住落下的手指。
“咔嚓——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接连响起，楚一凡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从刀身传来，手臂瞬间麻木，浑身骨头仿佛都在这一刻断裂。
破命刀被压得弯曲成惊人的弧度，刀身中传来麟儿痛苦的惨叫，那声音撕心裂肺，让楚一凡心头一痛。
他整个人如遭重击，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虚空。倒飞的瞬间，楚一凡的心中信念开始剧烈动摇、崩塌——
曾经，自己崇拜的师父，竟能无情到让亲生女儿去送死；曾经，自己视为正道之光的太上，如今却成了黑暗的化身……那自己修仙的目的是什么？这条道路的终点，又在哪里？
“不好！”
楚一凡猛地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他大喝一声，手中的破命刀骤然亮起璀璨的紫色光芒，光芒之中，还有一点微弱却坚韧的初升之光，如同黑暗中诞生的第一缕晨曦。
在这万丈光芒的笼罩下，楚一凡倒飞的身影，终于缓缓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