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太上那双冷白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清晰地感知到，这道六境的修士不仅没被自己的威压碾碎，反倒在借着他的恶念“滋养”自身道韵。
楚一凡法相背后的蓝白太极阵图愈发凝实，淡蓝色的光晕如同一汪活水，竟开始顺着黑煞道剑向上蔓延，剑身上那些扭曲狰狞的“道”字，边缘竟隐隐透出几分清明，仿佛要从恶念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找死！”黑面太上怒喝一声，右手骤然捏诀。刹那间，虚空之中浮现出万千黑煞道符，每一道符上都缠绕着令人心悸的恶念，如狂风暴雨般朝着楚一凡砸落，势要将他连同那诡异的阵图一同撕碎。
楚一凡的法相猛地张开双臂，背后的太极阵图轰然旋转起来，化作一道淡蓝色的光盾。
道符接连撞在光盾上，炸开漫天黑气，可那些黑煞恶念却如泥牛入海，被阵图尽数吸纳，顺着流转的道韵，化作法相右臂上一道崭新的光纹。
更令人震惊的是，之前法相左臂崩裂的缺口，竟在这些恶念的“滋养”下缓缓愈合，淡蓝色的光雾流转间，连带着楚一凡肉身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收口，仿佛这极致的压迫与吞噬，成了最好的疗伤药。
就在此时，插在地上的破命刀突然震颤不休，嗡鸣之声越来越响，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楚一凡握着刀柄的手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那痛感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却奇异地与道海的律动相合。
刀身上的幽冥道纹如同活过来的游蛇，与法相背后太极阵图的道韵彻底同步，丝丝缕缕交织缠绕。
他的脑海中，无数战斗画面如潮水般翻涌：与青龙帝在蛮荒之地的肉身搏杀，拳拳到肉的沉闷声响犹在耳畔。
与江小郎于识海中的神魂对撞，那撕裂般的痛楚清晰可辨；甚至是在忍酒台偷练刀诀时，每一次失误的懊恼、每一次进步的欣喜……
这些深埋记忆深处的碎片，此刻与黑面太上的恶念道韵猛烈交织、碰撞、融合。
原本卡在瓶颈、始终无法突破的破命刀诀“九斩六问”，竟在这极致的压力与顿悟中，悄然生出了新的变化！
“破命·阴阳斩！”楚一凡猛地暴喝出声，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的力量。
破命刀顺着太极阵图的流转轨迹，裹挟着万千道韵斩出，淡蓝色的刀风里，一半裹着黑煞恶念的沉凝，一半带着自身道韵的澄澈，黑白交织，化作一道浑然天成的刀芒，划破虚空。
黑面太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冷哼一声，黑煞道剑横亘身前，自认足以挡下这一击。
然而，就在刀芒与剑身触及的瞬间，一声刺耳的脆响猛地炸开——那道看似不强的刀芒，竟如切豆腐般劈开了黑煞道器表层的恶念，在剑身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淡蓝色痕迹！
“你竟敢用本座的恶念炼刀？！”黑面太上彻底被激怒，周身黑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无数恶念如墨色锁链般暴射而出，死死缠住楚一凡的法相，要将其勒碎成光雾。
淡蓝色的法相剧烈挣扎，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楚一凡的肉身也同步承受着这股巨力，七窍之中开始渗出鲜血，道海深处传来阵阵眩晕，那是黑煞恶念在疯狂冲击他的道心，试图将其污染、吞噬。
但他眼底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咧开嘴，笑得沙哑而桀骜：“道家讲究‘相生相克’，你的恶念，本就是我最好的磨刀石！”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破命刀刺入脚下大地，双手按在法相的胸口，将体内残存的所有道力毫无保留地注入背后的太极阵图。
阵图骤然暴涨，如同一道天幕，竟将黑面太上也罩在了其中。
虚天阵图的银色纹路如蛛网般迅速蔓延，与太极阵图交织，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囚笼，硬生生将黑煞恶念困在了阵内！
“破命·阵陨诀！”这是楚一凡在方才顿悟中新生的刀诀，是独属于他的破命之道里，“九斩六问”之外的全新杀招。
破命刀与太极阵图产生剧烈共鸣，刀身嗡鸣如龙吟。
无数道淡蓝色的刀影从阵纹中钻出，每一道都裹挟着黑煞恶念与自身道韵的双重力量，如同倾盆暴雨般，铺天盖地地朝着黑面太上砸落，刀影过处，连虚空都在微微扭曲。
黑面太上脸色铁青，黑煞道剑舞得密不透风，形成一道黑色的剑幕，试图挡住这连绵不绝的刀影。
可终究有几道刀影突破了防御，擦着他的黑袍划过，在他那漆黑如墨的皮肤上，留下几道醒目的淡蓝色伤痕。
那伤痕上泛着清明的道韵，如同一团小小的火焰，竟让他周遭的恶念开始消融，如同冰雪遇骄阳，发出“滋滋”的轻响。
“噗——”楚一凡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连续催动法相，又强行施展新创的刀诀，早已将他的道力掏空。
道六境的根基在道七境的反震下剧烈晃动，几近松动。法相背后的太极阵图猛地出现一道巨大的缺口，淡蓝色的光雾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流失，法相的身形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黑面太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黑煞道剑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狠狠刺入阵图缺口。
无尽的恶念顺着剑身涌入，在楚一凡的道海之中轰然炸开。
他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法相再也支撑不住，“轰然”一声崩碎成漫天光雾，破命刀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插在远处的岩石上，刀身兀自微微震颤，似有不甘。
楚一凡重重摔在地上，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疼痛，别说站立，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只能狼狈地趴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黑面太上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煞道剑的剑尖缓缓抬起，抵住了他的眉心，冷白的眼睛里杀意翻涌：“你确实让本座意外，但道境之间的天堑，不是靠这点小聪明就能弥补的。”
楚一凡却笑了，嘴角的鲜血不断淌下，染红了下巴，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燃烧：“我没输……你看。”
他艰难地抬了抬下巴，指向黑面太上的左肩。那里的黑袍已被刚才的刀影划开一道口子，露出一块漆黑的皮肤，上面赫然有着一道淡蓝色的伤痕。
伤痕深处，黑煞恶念正被那清明的道韵一点点吞噬、瓦解，如同烈日下的残雪。
“我的法相凝实了，刀诀也成了……”楚一凡的声音微弱却坚定，“下次再见面，输的人，未必是我。”
黑面太上低头看向左肩的伤痕，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要冻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道伤痕里藏着楚一凡的道韵，如同附骨之蛆，正缓慢却顽固地侵蚀着他的恶念本源，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再看向楚一凡，这小子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满身血污，可眼底的坚韧却如不灭的星火，那是一种被碾碎了骨头，也能从废墟里咬着牙爬起来继续战斗的狠劲，一种近乎偏执的顽强。
“好，好一个楚一凡！”黑面太上盯着他看了片刻，猛地收回黑煞道剑，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渐渐散去，“本座等着看，你能凭着这股韧劲，走到哪一步。”
说罢，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黑烟，没入混沌云海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以及那柄插在岩石上、仍泛着淡淡蓝光的破命刀，在风中轻轻嗡鸣。
玄墟界如泡沫般消散，天地重归清明，可头顶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下方的残垣断壁与遍地狼烟，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楚一凡望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废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多少知己好友在这场浩劫中离去？多少死心塌地追随他的忠诚义士化为焦土？
这满地的累累白骨，这破碎的天道盟，都是因他而起！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吞噬。
楚一凡缓缓闭上眼，任由泪水混着血水从眼角滑落。
浑身的疼痛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波袭来，骨头缝里像是塞满了冰碴，又像是有烈火在灼烧。
可他的心里，却有一团火在滚烫地燃烧——法相凝实，刀诀新生，这一次纵然败得狼狈，却是他突破道境的关键一步，是他在绝境中硬生生搏出的生机。
“轰隆……”远处似乎还有余震传来，唤醒了他近乎麻木的意识。
楚一凡挣扎着，伸出手抓住身边的一丛杂草，那粗糙的触感让他找回一丝力气。
他咬紧牙关，一点点支撑着坐起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伸出手，朝着远处的破命刀一点点挪去，指尖终于触到刀柄的瞬间，刀身传来一阵温暖的震颤，如同老友的抚慰，回应着他的坚韧与不屈。
道途漫漫，恶念如丛生的荆棘，遍布前方。
但楚一凡知道，只要手里还握着这柄破命刀，只要背后还凝着自己的法相，只要这颗道心还在跳动，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他也能一步一步，踏过去！
因为他的道，本就是在绝境中破命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