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我爸爸在我4岁那年就死了啊！”
俞言微笑着站在他面前，她一双眼睛亮亮的，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老男人。
“而且，你看，我姓俞，我身份证，户口本上都是这个名字，请问您贵姓啊？”
俞言站在老人面前，她发现他确实老了。
现在已经是夏天，可是他的身上还是穿着破洞的秋衣，裤脚上因为沾过泥水没有清洗，就这样一直套在身上，现在已经仿佛一件铠甲，带着坚硬的壳禁锢在他的身上。
他细痩的身躯佝偻着，他的背弯了，即使俞言就站在他面前，他都没办法站直身体与她对视。
“他老了。”
俞言看着他瘦的塌陷的脸颊，颧骨高高的隆起，整张脸上最突出的就是那双混浊的眼睛。
俞言盯着他的眼睛，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言言，你知道的，我和你妈妈离婚了，她没有告诉我，你已经改姓了。”
男人还在试图狡辩着。
“是吗？既然只是离婚，为什么不出抚养费？我穿衣吃饭，生病上学，你都不用出钱吗？我还以为，我爸早就死了呢！”
俞言声音不大，可是她说的话，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听清了。
顿时，大家脸上表情各异，虽然现场还是安静的，可是体内的八卦因子已经活跃起来。
“言言，我也不容易啊，我还有四个孩子要养，手里是真的再也挪不出一分钱了。”
老人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言言，我是真的不容易啊，我活了大半辈子，把他们一个个都拉扯大了，现在他们妈妈没了，谁都不要我了！”
俞言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涕泪横流的样子，心中更加的气愤。
“您还真是舍己为人，高风亮节，挂着继父的牌子，操着亲爹的心。”
俞言没有忍住，到底说了出来。
面前的老人听了俞言的话，哭的更甚了。
“言言，他们都是白眼狼啊，这养别人的孩子，就是修人家的宅子，都白费力气啊！言言，到最后，还是要看血缘啊，我们才是亲父女，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老人一边哭，一边就朝着俞言走过去，樊华抢先一步拉过俞言，护在了自己身后。
老人的话刺激到了俞言，当年他抛弃她们母女的恨，再加上他无意间触碰到俞言的伤疤，他的话又让她想起了秦浩……
俞言瞬间就像发了疯一样的甩开樊华的手，冲到了老人面前。
“你养过我几天？你尽了几天当父亲的责任？你在别人那里播撒父爱，到我这里收割亲情吗？我高考那年，我妈去找你，哭着求你借我们一点钱，让我去报道，我妈说了以后会还你的，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俞言挣脱开樊华拉着自己的手，她站在老人面前，大声的喊叫着。
“你说，我没有这个女儿，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以后我过的好坏都与你无关！你让我妈赶紧走，不要在这里站着被人看见，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俞言哽咽着喊出这最后一句，她的眼睛红红的，可是她不允许自己哭，她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哭，他不配！
“现在，你再和我说一遍，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俞言狠狠的盯着面前的老人，樊华想要握着她的手，可是她固执的握紧自己的拳头，不肯松开——她不能松，这里握着的，有她的愤怒，有她的委屈，还有她和她妈妈的尊严，她不能松。
就像这面前的老人，她也不能退后。
“言言，你怎么能记恨我呢，我也不容易啊！既然已经再婚，我当然要维护我的家庭，我和你妈妈当时已经离婚那么多年了，我真的不能和她有牵扯啊！”
老人似乎也委屈极了，他擦着眼泪，唯唯诺诺的为自己开脱。
是啊，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你离婚以后潇洒的转身投向美好新生活，有妻有子。放不开，走不出来的，一直只有我妈那个傻女人。
想到俞妈妈，俞言真的再也绷不住了，她转身向外走去，她要离开这里。
“哎，等一下，俞女士，您还不能走呢，这位老先生既然是您的家人，您看看把他安置在哪里呢？”
物业胖胖的张经理，眼疾手快的拦住了想要离开的俞言。
俞言站在门口和他无声的对峙着。张经理长得白白胖胖，细小的单眼皮，不用笑都是一条缝。
此刻为了讨好俞言，更是挤的弯成了一条线。俞言明白他的意思，之前这老人在小区里四处流窜，搞得人心惶惶，现在既然知道他是谁，来干嘛，那以后将要去哪里，肯定要俞言来管呀。
可是俞言又怎么会容许他进入自己的生活呢？
这时候樊华也跟到了俞言身后，俞言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重新锁定在老人身上。
“警察叔叔，我要报警！”
俞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走到民警面前。
“就是他，在小区里流窜，扰民，还跟踪我。”
“言言！”
樊华和老人同时出声，他们都没想到俞言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事儿，这不是事出有因么……”
警察叔叔被迫在这里听了半天八卦，脑海里已经上演了三十集家庭伦理狗血剧，现在听到俞言要报案，举报自己的亲爹是跟踪狂，这，他们也很难办啊。
“我不认识他，他说自己是我爸就是吗？有证据吗？难道以后，只要有人出来拦路要认亲，我就要认吗？”
俞言这话虽然是气话，可是也能抓住重点，对啊，法治社会，你有证据吗？
“嘿，这事闹得。”
警察叔叔也被俞言怼的没话说。由于之前小区物业先报的警，说是有人聚众闹事，扰乱公共治安。现在俞言又出来指证老人跟踪，所以警察叔叔倒也是名正言顺的把涉案人员都带走了。
樊华在后面打了车跟着，路过门口保安室的时候，还看见了等在这里的保安大叔。
“怎么样了，我怎么看着都被带走了呢？”
大叔一直在门口值班，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但是刚才看见俞言也被带走了，倒是真的为她着急担心了。
“没什么事，我现在跟过去陪着她，今天谢谢您了。”
樊华心里难受，也没有和大叔多说什么，就赶紧出去拦车。
樊华到警局的时候，俞言已经在做笔录了。物业这边倒是没有隐瞒，能够证明老人确实最近两个多月都在小区里流窜，到处敲陌生人的门，毕竟小区业主这么多，之前还因为监控的问题闹过，他们不敢有一点隐瞒，全都交代了。
俞言这里表明，她只在18年前见过一次父亲，现在已经没有印象了，她不肯承认这人就是亲生父亲。
老人那边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他是来找女儿的，俞言就是他女儿，他在前妻葬礼的时候见过一次，后来跟着她回来，见到她进来这个小区，所以才找来的。
得，老人这话说的。民警心里知道这算是家务事，可是也看出来俞言今天肯定不会带老人走了，这要是领出去，也保不准会找个地方把老人丢了。
而且俞言坚持要做亲子鉴定以后才肯认亲，没有证据，她坚决不认。
这事好办，老人也同意。但是俞言又说了，这认亲是老人提出来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活着的爹，所以这事要办，老人自己出钱，不然她宁可用这钱给她爹买纸钱烧了，也不同意拿来做亲子鉴定。
这下民警也犯了难，他们看着这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没想到竟然这么倔！
等到樊华过来，他们又催着樊华去劝俞言。
樊华看着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俞言，他没有答应民警，只是问她什么时候能出去。
目睹了整场狗血剧的警察叔叔叹口气，推开门和同事交代了点什么，就出来让樊华去给俞言办手续领人走了。
“记得把老人的罚款交了啊，人就先在这里待着吧。但是我这里最多待5天，以后的事，你们赶紧商量个章程出来。”
樊华谢过警察叔叔，就赶紧去交了罚款。
俞言出来的时候，看见现在门口的樊华，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回应他。
樊华不在意这个，他还是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走了回家了。”
樊华走过来，握着俞言的手，这一次，俞言只是低头看看自己被他的大手包裹起来的小手，就温顺的被带走了。
“哎呦，可算回来了，我在这等你们半天了。”
门口的保安大叔看见樊华领着俞言回来了，赶紧从值班室里跑出来。
“您还没下班呢？”
樊华看见大叔也很惊讶。
“没呢，我和人家换了班，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面对大叔的关切，俞言也不再板着脸，她努力冲大叔笑着摇摇头。
“哎哎，没事就好，快早点回去休息吧，什么事都没自己重要，人啊，把自己活明白了就够不容易了。”
大叔在俞言他们走后，也把事情探听了个七七八八，他想想平时俞言那温温柔柔的样子，就开始心疼起来。
“对了，这个，我挑拣过一遍了，这些还好的呢，鸡肉我放在我们休息室的冰箱里了，都还好的呢，快拿回去。”
樊华他们走了没多远，大叔又提着袋子追了出来。原来是俞言晚上从超市里买的东西，大叔都给收起来了，还细心的把里面破碎的玻璃渣子都挑出来扔了。
樊华接过东西，又谢过大叔，他还想要从里面挑点什么送给大叔，立刻被大叔拦住了，推着他们走开了。
俞言一路上都很安静，坐在回来的出租车上，她的眼睛茫然无神的盯着车窗，手指无意识的扣着自己的指甲。
樊华伸开手指，悄悄的与她十指交叉，紧紧握着，可是她依然毫无反应。
到家以后，樊华把她送进卧室，又到浴室里给她放了洗澡水，又赶紧出来给她煮茶，还把她买回来的那些东西放进冰箱整理好了。
这期间，俞言其实是有反应的，她看着他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为自己忙碌。可是她依然一动不动，只有在樊华背对着自己的时候，才会用眼睛，悄悄的跟着他。
“喝点水吧。”
樊华从她的储物柜里挑了玫瑰花茶出来，等茶煮好，浴室的水也放好了，他端着茶杯进来，看着还在愣神的俞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来。
他握着俞言的手，去看的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在回望自己，他就有些开心。
“去洗澡好不好，把这杯茶喝了，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明天我陪着你一起想办法，好吗？”
俞言看着他的眼睛，又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苍白，瘦弱，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玫瑰。
樊华也在看着她，直到她恬静的面庞离自己越来越近……
“言言……”
俞言低下头，亲吻了樊华的嘴唇。一下，再一下……樊华克制着自己，他望着俞言的眼睛，似乎在求证着什么。
可是俞言根本不理他，只是俯过身，要再次去亲吻他。
樊华腾的一下站起来，他一手探向俞言身后，轻轻的抱着她，一手扶着她的头，慢慢的靠近自己，这一次的亲吻，由他主导。
他激动而又克制的亲吻着俞言，他没有感觉到俞言的回应，于是他悄悄睁开眼睛去看俞言。
俞言还是清醒的睁着眼睛，她的眼睛清澈而冷静，完全没有染上情欲后的迷离。
樊华的心就像被扔进满是冰块的冷水里——瞬间紧缩，跳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低垂下眼睛，轻轻松开俞言，转身要走。
但是俞言又再次主动握着他的手，樊华不解的回头去看俞言。
“言言，我喜欢你，所以请不要这样折磨我。”
樊华去看俞言，她还是不说话，也不肯放手松开自己，他试着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但是他用力，俞言也跟着使劲。
“樊华，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俞言的问题，让樊华有一瞬的失神，俞言看着他皱眉思索的样子，趁着他不注意，双手用力，把樊华拽到了自己面前。
樊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俞言的床上。俞言站起身，直接把樊华推倒在他身后的床上。
“樊华，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抬腿，跨坐在樊华身上，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樊华的眼睛，说完，轻轻的吻了他的眼睛。
“你又能喜欢我多久呢？”
俞言又伸手去脱他的上衣，他今天穿了衬衫，这是俞言第一次看见他穿正装，只是她没有来得及仔细欣赏，就开始烦恼于扣子太多。
“言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樊华伸手扣住俞言正在解扣子的手，他觉得她手指划过的地方，就像有火苗在燃烧他的皮肤一样。
他的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可是她却一脸的淡然，樊华心中火热，但是看见这样平静的俞言，他还是失望的——她并不是因为欢喜。
“你喜欢我吗？”
俞言被他拦住，也不急躁，只是固执的问他。
“喜欢，或许你不相信，但是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
俞言听见他说喜欢，便向前倾身，她吻了他的唇。
“那就够了。”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俞言看着樊华的眼睛，被他握住的小手，调皮的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胸前轻轻的画着圈。
樊华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一个翻身，把俞言抱在怀里。
他亲吻俞言的脸颊，这一次，他不再温柔不再绅士，他甚至有些恨恨的咬了她的嘴唇。
俞言有些疼，她的手指抓紧他的胳膊。樊华站起来脱掉身上的衣服，俞言也睁开眼睛急促的喘息着。
她看见樊华劲瘦的肌肉。
不谈情爱，只图享受的话，俞言觉得这些，已经足够了。
樊华看着她的脸颊迅速染上绯红，一想到这样的娇羞是因为自己，他觉得心里满满的，他在解腰带的时候，又忍不住探过身来亲吻俞言。
俞言被他火热的眸子牢牢的锁定着，她看得见他眼中的欲望。
俞言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沦在这激情里，她渐渐放松自己，把自己交给樊华。
樊华抱着俞言，虽然她只有偶尔才睁开眼睛看自己，但是他感觉得到，在这场情事里，不再只有他自己沉溺其中。
“言言。”
“我在。”
这一夜，樊华一遍遍的呼唤着俞言的名字。
他抱着她，亲吻着她，可是他依然觉得不够。
樊华叫一次，俞言就应一次。
在这一次次的回应里，俞言突然就懂了，即使在这样的缠绵时刻，樊华都是不安的，她让他觉得遥远，觉得不真实。
俞言感觉自己那颗被掏空的心，突然闯进了一个叫做樊华的人，他在那里大声的呼喊着她的名字，祈求得到她的回应。
“我在这里。”
俞言抱紧怀中的人，她想要更多更多……
“樊华。”
俞言叫着他的名字，这声音好像什么咒语一样，樊华渐渐失控，他无法再克制自己。
他低头看着俞言迷离的双眼，他想起她刚才的问题：喜欢吗？
樊华看着她如月下精灵一般，在他的怀里绽放，她的每一次喘息，都似乎在汲取他的性命，可是明知如此，为了这刻的欢愉，他也心甘情愿。
她的双手，仿佛有魔法一般，被她抚摸过的肌肤，就像是被刻上烙印一般，被她撩拨着，燃烧着。直烧的他神志不清，忘记自我。
可是在遗忘自我之前，他想，他要告诉自己，他是爱这个女人的。
或许没有人愿意相信，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的把把这个字说出口，可是他不敢让自己真的忘记，他要记住，他爱她。
俞言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还躺在樊华的怀里。
她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又做了一场梦，可是她看见了床头的那杯茶。那杯樊华为了端来的玫瑰花茶，此刻，她的鼻尖好像还有那股淡淡的花香。
于是，她也慢慢的反应过来，困在她腰间的那双手是谁的了。
可是俞言依然不想动。她在想，目前的局面该如何收场。
她昨天，突然冲动了，她在朝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宣泄过怨气以后，她的那些叛逆因子也都被释放了出来。
她想要找个人放纵一下，是的，只是单纯的放纵，没有什么理由和目的。
恰巧，樊华出现在了这里。
“你醒了吗？”
樊华感觉到俞言已经醒来，他便抱着俞言，翻过身，和她面对面。
“在想什么呢？”
樊华亲亲她的额头，笑着去问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我想先起来了。”
俞言敏锐的感觉到，经过了昨夜，樊华突然变得成熟了，之前在两人的相处中，一直是俞言处于主导位置，樊华小心的跟随着她。
可是现在，她感觉到了樊华的转变，连他的眼神都变了。
在他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眼睛不再是明亮而炽热的了。
他的眼神变得这样幽深，沉沉的仿佛没有底，她只能看见自己，却不再看得清他的渴望。
这样陌生的樊华，让她本能的抵触，于是她先躲开了。
“嗯，你再再休息一会，等我准备好早饭再叫你起来。”
说着，樊华就掀开被子站起来了，他在俞言面前毫无遮掩，就这样赤裸裸的站起来，往浴室走去。
俞言把被子向上拽，一直盖到她的脸上，只留下眼睛在外面，她红着脸，从背后继续偷懒樊华。
俞言本意只是想再看看樊华的身材，嗯，毕竟昨天吃都吃过了，她得看仔细点，不然这和牛嚼牡丹有什么区别。
嗯，果然挺有料的，那话怎么说的：猿臂蜂腰螳螂腿！
俞言的眼睛不受控制的跟着他，可是越看，她的脸越红。
他的背上错乱的抓痕，胳膊上的牙印，还有他屁股上那个不是很清晰的手指印——被自己用力捏出来的！
樊华似乎也知道俞言在偷偷看他，他一点自己在裸奔的自觉都没有，这几步路走的端端正正的。等樊华终于进了浴室，她才把被子完全拉上来，盖住她红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