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型的事情自然由医院安排的。
宋屿寒随医生去了一趟，再回到病房门口，宋家的一群人还跟没头苍蝇似的毫无思绪。
宋屿寒懒得再理会他们，刚准备离开，却又有一个宋家的长辈跳出来拦住去路，“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宋屿寒的眼神无比平静，“我又不是医生，留在这里不过是浪费时间。”
这话说得，好像他和病房里的那个人毫无关系。
即便长辈素来知晓他们父子不和，难免还是有点震悚，“你……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而且他还差点就死了。”
“我只是拿他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他。”
宋屿寒有点轻蔑地笑了一声，“倘若今天换做是我躺在这里，宋正河也会是这个态度。”
“——我还愿意给他配型，你觉得，他会愿意做吗？”
三言两语就把对面的长辈挑得哑口无言，吭哧吭哧最后嘀咕道：“那你是他的儿子，这么大的摊子说管就不管了吗……”
宋乾坤从人群里挤出来，“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接着他转过头，笑眯眯地搓着手，“那个，屿寒啊，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不过我们要是处理不了，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宋屿寒轻描淡写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不置可否，牵着秦桃夭一块离开。
出医院的大门，秦桃夭才开口说话：“宋家这些人，还真是有意思。”
很明显人心不齐，犹如一盘散沙，绝不可能同甘共苦。
就和打仗一样，士气微弱懒散怎么胜利？老宋氏这些年日薄西山，也不是没有旁的原因的。
“他们一向如此。”
宋屿寒轻轻一哂。
非要说笑话，只怕宋家才是最大的笑话。
“不过，要是宋老爷真不能理事了，是不是还得让你回去接手？”
秦桃夭刚听出来，仿佛有几个人是这个意思。
“他们是宋正河的人，肯定会这么想。”宋屿寒并不在乎，“但别的人早就吵着要分家了，他们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虽然宋屿寒也是合法的继承人，但那点东西，还是随他们打架去吧。
如是他们也不再理会乱成一锅粥的宋家，唯有宋乾坤还偶尔回报一下治疗的进度。
——父子俩的配型结果出来了，并不合适，医院又重新调了器官源，给宋正河做了器官移植的手术。
手术完之后宋正河苏醒了，但本就不怎么样的身体彻底成干瘦的一把。
除开护工和管家，也就只有宋乾坤在旁边照顾。
宋正河叹气，眼神中却又有渴望，“生个儿子，还不如外人管事。”
宋乾坤一边给他端碗，一边暗暗嘲笑。
没见得你把他当儿子，光顾着耍老子威风。
很快儿子就真的不是儿子了。
宋乾坤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地说：“屿寒工作忙没时间，你肯定也是知道的。”
宋正河哼一声，“没时间？我看他照应别人倒是有时间得很。”
宋乾坤还欲说话，插在后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的眼睛一亮，一边走出门一边打招呼，“我去处理一点事。”
医院长廊的拐角处，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将一份牛皮纸的文件袋交给宋乾坤，“你想要的东西。”
宋乾坤迫不及待地拆开看看，反复地阅读报告最下面的那一行字，欢喜得眉毛都要飞出去，“太好了太好了，有这个东西就不愁了。”
“恭喜。”黑衣人一板一眼地说，“别忘了我们老板的事情。”
“不会的不会的。”
宋乾坤揣着这份文件，溜溜哒哒地跑回病房门口，故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推门进去。
宋正河最不喜欢见的就是他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得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宋乾坤惊慌失措地瞥他一眼，欲言又止，随后将那份文件放着，支支吾吾地回答：“没什么，没什么。”
“那是什么？”
宋正河自然要追问的。
宋乾坤越是说没什么，他就越想知道是什么。
“大哥……这，要不是还是算了吧，我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回头把这东西烧了完事。”
宋正河微微凸出的眼睛瞪得更大，“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病房内是长久的静默，最后宋乾坤把护工和管家都撵出去，咬咬牙一字一字地说：“先前，屿寒给大哥配型的时候，我多留了个心眼，让人顺带做了个亲子鉴定……”
“大哥这可不能怪我，你当时情况太危急，偌大的家业总不能便宜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然后，今天结果出来……”
宋正河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颈侧的青筋夸张地爆起，“所以呢？所以是什么结果？”
宋乾坤不说话，然而不说话已经侧面验证了那个他最不想面对的事实。
“好，好……”宋正河喘起粗气，伸出枯枝般的手，“不行，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大哥，你冷静点。”
宋乾坤嘴上劝着，手上麻利地把东西递过去。
宋正河几乎是撕开的，他颤巍巍地捧着那份报告，眼神扫到那一句“排除存在亲子关系”，一口气卡在喉咙管不上不下。
这么多年悬在心头的巨石砸了下来。
宋屿寒……宋屿寒真的是不是他的儿子。
“你确定，确定这份报告没有问题吗？！会不会是有问题？！”
宋乾坤在他声嘶力竭地摇晃中，无奈地道：“大哥，怎么能有问题？血是我亲眼看着抽的，做检测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有谁能知道你们是谁，故意动手脚吗？”
“不是……还真不是……那个贱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宋正河哗的一下将报告抛撒到空中，随后整个人戛然而止，啪嗒一声倒在雪白的铺面上。
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宋乾坤掐着表，好一会儿才把报告拾捡起来，把医生护士叫来处理宋正河。
赶来的医生一边检查一边恼怒，“不是说了不要刺激病人吗？你们家属怎么能不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