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需要鹿野操心。
随着证据越搜集越多，鹿野已经根本无力操心。
因为那份越来越长的名单，便让鹿野知道，那是她再怎么操心也根本无法改变的事。
而也是这份名单，让鹿野更加深刻地了解到，自己如今身处的，是怎样一个朝代。
在北地时，鹿野感受最深刻的，是百姓受蛮人侵扰之苦。
北地大片土地渺无人烟，大量废弃的村庄城镇，都是拜蛮人的暴行所赐。
但京城和再往南的所有地方，都跟北地不一样。
京城以南没有蛮人，气候条件也好过太多，但老百姓的日子，却显然也没有比北地百姓好过多少。
土地兼并已经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程度。
上层的腐败和利益勾结也如破船上的陈年朽木一般，留不下，去不得。
而这一切，都让鹿野不禁心底发寒。
她也是这才想起，之前为了了解这里而看的一些史书。
尤其是大魏自建国以来的历史。
心中略微算了算后，她便有些不确定地问傅霜知。
“大魏自建国到现在，多少年了？”
傅霜知的回答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显然是早就熟记于心的答案：
“二百五十七年。”
鹿野便张了张嘴。
半晌，才有些结巴地说出一句话：
“那……你知道封建王朝的三百年魔咒，或者说，三百年定律么？”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犯了蠢。
什么封建王朝、什么魔咒、什么定律……这种描述，显然不是傅霜知能接触到的。
毕竟，这种说法本就是鹿野所在时代的人们纵览史书后总结出的东西。
但傅霜知却并没有茫然，而是稍加思忖后便道。
“你是说，皇朝更迭？”
虽然鹿野说的词很陌生，但傅霜知早习惯了结合字面意义猜测她那些时不时蹦出来的新词的含义，因此这会儿“望文生义”，也大致猜到一些。
鹿野点头。
“三百年？”傅霜知又问。
鹿野又点头，然后想起，他所处的这个朝代能够观察的历史朝代数据还不够多，所以，显然没能具体触及到三百这个数字。
但曾经身处现代的鹿野却很清楚。
所谓封建王朝的三百年魔咒\/定律，便是根据中国历史上不断建立又破灭的数个封建王朝存活时间而得出的一个结论——
中国历史上那么多封建王朝，实际维持时间，最多均不超过三百年。
唐朝二百九十年、明朝二百七十七年、清朝二百六十八年……便是封建王朝中最为长寿的几个了，没有一个突破了三百年。
当然，周朝、汉朝、宋朝等朝代名义上的维持时间都超过了三百年。
但也只是名义上。
周朝名义上持续了八百年，后期却只剩个名头，两汉基本可以看做两个朝代，两宋更不必说。
于是，便有了封建王朝三百年魔咒的说法。
而如今，大魏赫然已经持续了二百五十七年。
和最长寿的唐朝比，只剩下三十三年。
而以这些天查到的情况来看，鹿野很怀疑大魏能不能再撑三十三年。
甚至，此刻她最疑惑的是——十几年后，傅霜知回京城复仇时，大魏居然还好好的？
不不不。
鹿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错误。
十几年后的大魏，当然称不上好好的。
北地几乎全境失守，朝廷节节南退，按照故事结束时那趋势，能如南宋那般迁都南边，偏安一隅，已经是大魏最好的结局。
但却显然不是天下百姓最好的结局。
虽然历史算不上多好，鹿野却也知道。
衣冠南渡，北都南迁，保全的从来是士大夫阶层的些许脸面和王朝死而不僵的半截尸身。
最痛最黑暗的体验，却是留给了无数无法南迁的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