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心甘情愿（上）
梼杌坐在石阶下歇气，撇着嘴看那个不省心的臭小子。雩光跟前任天道雩君长得真是像，雅致的俊容，寂静无澜的淡漠眼睛，在遇到心仪女子时的执着，都如出一辙。知自己把对雩君的恨转移到雩光身上很不公平，但他看着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年轻仙君，那丫头···唉，希望不要怪他吧。
仙尊在心里默默叹气。这些年人老了，变得固执了，处理问题的手段过于简单，这才把这些优秀后辈拖到进退两难。
雩光天资聪颖，出生便拥有神之境，天生神格，不用修行，根基就碾压了众仙。活了六万年，一直以来顺风顺水，几乎没遇到过任何磋磨，所以翾飞的出现才令他如此痛苦不舍。也是他这个做长辈大伯的私心之故，将过往没经历过的一切都揉在一起强令雩光一并承受了。
想到丹房里那个令他十分省心的丫头，女孩嘴毒一点却是真熨帖他心的那个，当初因自己私心助她飞升，雩光的情劫果真难过。
随即又想到他情劫都过了，还非得再拉翾飞走入万丈红尘，真是气死他了。刚顺过一口气，立马又来气！他拍着屁股下的石阶，脸黑得很，恶狠狠的命令，“以后不准再靠近玄乐，不然本尊再揍你一回！”
“老头子，你能不能讲讲道理？”雩光跟烫到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无奈地摸着还在淌血的后背，心里松却一口气，这样的仙尊才是他熟悉的长辈，疼爱他的大伯。
“臭小子，还敢跟本尊讨价还价！滚！现在就滚出优檀宫！”
“哪有你这样蛮横的长辈！”
“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不听，现在知道讲道理？晚了！”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用力拍着石梯，以为能威胁得住年轻后辈。
而那年轻晚辈早打定了主意，深眉下嵌着一双直视一切的眼睛，虽焦急也知徐徐图之，他怎么也能想出办法来。
琼华仙官遣走了所有仙侍，再回来时不由得露出笑意。一老一少气鼓鼓的，倒令这清冷缥缈的仙界多出几分烟火气人情味，就像翾飞仙姬在时。
到底是损耗过大，仙尊再没有多余精力与雩光闹，想着翾飞不久就要醒了，二位古仙都很头疼。五百年等待时光，雩光当真令梼杌和常曦吃惊也失望，这般沉迷于男女情爱，实在要不得。他们都怕雩光会为了翾飞不顾一切，最后遭殃的是无辜生灵啊！
为仙者抛却了七情六欲是高高在上的无情尊神，虽说这只是对那些凡人飞升者的天律，可他们这些天生地长的仙胎，何尝不是如此？
那些个凡人常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实说得不对，为仙者对天地万物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凡人更聪明更灵长便对他们多份喜爱眷顾，谁都有生存的权利，谁做得过分了，便是违背这天律，被罚也是应该。
两位古仙商讨此事多时，临到头实施起来反犯了难，从刚才的试探中，他们发现雩光的修为在这五百年里涨得比过往五万年还要多，如今的雩光仙君不是那么容易制服的，骗他吃下丹药更不容易。
为今之计，只有···
常曦古仙看一眼摸着后背在疗伤的年轻仙君，朗若皎月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让开身体，露出丹房大门。她慢慢道，“雩光，我还欠你一个人情，这便还清了。”
雩光欣喜若狂，忍住立马就要飞奔过去的欲望，目露激动，正要道谢，却听得古仙继续道，“不要谢我。若是影响了那丫头的剑心，你当知道会有何后果。”
说完这话，古仙化出一瓶上绘丹白露的瓷瓶递过去，挥手打开房门，“你去吧！”
仙界第一战神，仙尊梼杌的丹房，规模宏大，用物齐全，六界罕见之物此处比比皆是。占据了一方小世界，一走进去就似进入了异时空，没有足够修为支撑，怕还没走进去就被时空逆流给搅碎了。
绕过残剩余温的炼丹高炉，眼前是轻掩着的雕花门扉，透过镂空处依稀能见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躺在榻上，年轻的仙君心头一阵紧张过一阵，捏着瓷瓶的手心忍不住冒出汗来。
五百年没见，她还好吗？目光渐渐转柔。想起在洪荒星空里望向他的最后一眼，雩光心头难受，心一横推开了门。
安静躺着的女子还在沉睡中，淡淡的呼吸扑在脸颊，散落的几缕发丝轻轻颤抖，一如他的心跟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而骤停骤急。
雩光坐在榻沿，伸手抱起她暖暖的身躯，紧握着她瘦削的手，手心传来的温暖令他十分安心。一阵满足，她真的回来了！
润如桃瓣的脸和唇，纤长的眼睫垂下一片阴凉，她好似真的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十分美好才让她想多睡一会。
雩光目光柔和，轻轻在她耳边唤道，“醒醒，阿乐。我是雩光，睡醒了就睁开眼睛看看我。”
如此唤了几次，怀里的女子睫毛微动，呼吸快了几分，眼睛就要缓缓睁开了。
他见过她眼底的淡渺、悲悯，见过她的霸道、无情，还见过她满眼的不舍、眷恋。当满怀喜悦的雩光触到眼眸里的光，似兜头一盆雪水倒下来，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仙君这是在做什么？”许是很久没说过话了，微哑的嗓音透着薄凉和嫌恶。雩光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她不识得我了！认不得我了！
“我是···”他长大嘴想要解释，却被她抢了先，冰冷的眼神，冷冷的话语，如刀子般冷酷，“雩光仙君莫不是瞧着我刚醒，一身仙力不在就要欺了我去？”
她认得！雩光不死心，巴巴的问，“还记得我们在洪荒星空···”
“若不是仙君那一声，我怕是永远沉沦在那里了。故此才容忍仙君到这时。”冰冷的眼神里没了嫌恶，只有疏离、只有冷淡。
雩光捏紧了瓷瓶，摸出贴心放着的青藤，仍旧不死心的问，“你用它救我出洪荒星空，为何不救自己，救姑射古仙？”
问出这句话，仙姬眼底拂过一层黑气，包含着杀念。那杀意一闪而逝，还是被全部心神都在她身上的雩光捕捉到了，他一愣。不知那杀意对着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