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以情显然不太适应被摄像头追着打聚光灯因而流露出些许的羞怯，可他的目光却坚定地落在了镜头前没有飘忽。
“时隔一年我们竟然有幸在这个现场一睹神鬼史上最神秘冠军的真颜！这次的互动舞台简直是惊喜连连！”
主持人抓着话茬立刻开始借着火热的气氛插入环节。
这是一场没有被经过排练的意外。
谁都没有想到“沈诺”摘下了他不愿离身的面具。
“Noirr这家伙藏了好多手，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他选出遥香的那一刻我们队里大伙都吓了一跳！”
游以情抢走了现场近乎所有的视线，点点仍然积极地抢起了主持人的注意力，开始发表着一些现场似乎只有她知道的独家见解。
游以情也将目光递给她，刻意沉默着等待她的下文。
“点点是不是真和Noirr谈上了，这两人这么有默契？”
“夫妻中野搭档？难怪Joker让位去了上路，我酸死了！”
别说周围的舆论在酸，林晓此刻也有一份无奈的醋意。
摘下口罩后的游以情依然没什么话茬，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接受着镜头的洗礼。
这并非一种演绎，这就是游以情最习惯的在大众目光下的寡言模式。
主持人开始用套话般的形式和点点就着Noirr的信息开始展开八卦闲聊。
尽管话题大头由得点点攥着表演，游以情还是会简单地附和主持人刻意抛给他的提问。
“Noirr，在你的活跃账号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遥香这一角色的使用记录，而遥香也和你的常用角色特性不一，你是怎么想到要选出这个角色的？……难道是为了和点点的大锤配合特意去练的？”
主持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很显然大家都在心底误解着游以情与点点间默契配合下可能隐藏着的什么暧昧关系。
“遥香的团战爆发力很高，是以少敌多的情况下最好用的团核。我在新赛季第一次加强时就做过尝试。”
“哦……新赛季第一次加强……两个月前？！”
游以情与点点才认识没多久，这一事实精简地表明了遥香的选择与她关系不大。
“诺就是在那一天才玩的遥香啊。晓妹子，记得吗？”
顾谅忽然偏过头注视着林晓，他眼中竟也有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林晓记忆中的遥香自然就是三黑车开小号乱玩，她在屏幕共享上观看的那一次。
她被练级车上的妖道打击，嘲笑她离了游侠伏神就是一条软脚虾，结果闷闷不乐了许久。
游以情在她面前依次选出了林晓第一次接触神鬼时使用的角色。
“记得。”
“那天玩之前他就问我遥香加强后表现如何，我跟他说还是挺吃一些身板好或者发育好的队友，然后他问我有没有配合的可能。当时况哥也在，就说如果他想试遥香，可以选个拿手的好身板打野抬一抬他。我真没想到，那天他能硬着头皮在你的视角里选遥香，我还以为他会选点妖狐和剑豪那种起来就能一个人收割全场的强度哥呢。”
“……”
原来早在那时候，他就是“故意”的。
他看出了她对别人的偏见耿耿于怀，因而主动将她拉进了开黑语音里。
他顺序游玩了三个自己选择过的角色，以这样的视角让她对那个陌生又让她出糗的游戏有了不同的印象。
她在那天的遥香中窥见了自己的影子。
“Noirr，能不能解析一下你的bp思路？听点点总结完大概，感觉有些云里雾里，你刻意给Zone放剑豪和妖狐这对拿手黄金组合，心中真有十足的把握能压制住他们的发育？”
“这是团队游戏，能不能压制是队友说了算。而且同样的阵容，以Zone的应变经验，这种打法只能生效一次。”
Zone的队员们对游以情中肯的评价点头表赞同，却也都认真地听他继续阐述着个中细节。
“我答应让涯选灯笼鱼，所以一手以抢代bAN拿下了克制灯笼鱼的白熊作为下路辅助。白熊如果不先手抢下，配给射手夜魇当搭档，我们也很难打出前期优势。”
“点点的大锤是破局关键。Zone的中路对线细节很好，法术伤害的重点也会交给中路，大锤的魔抗成长高，对线法师压力较小。这一手开团控制也是必不可少的。”
“Zone的正赛无败剑豪是这支队伍的招牌特色，剑豪对线期也很强势，鲜少有英雄能在他手中讨到便宜……女枪就是为数不多的对手之一。女枪能压制住剑豪，其他路的压力也会减到最小。对线期结束后的兵线与塔的运营都会落在女枪身上。”
解释到这里的游以情给了沈契一个眼神。
Noirr与Joker的默契总是如此不言而喻。
角色压制与操作压制的双重打击，让Zone的剑豪不得不被女枪锁死在上路。
“剑豪与妖狐这对搭档也是Zone的招牌，但妖狐前期很依赖剑豪或蛛女带队滚雪球，剑豪被压制的情况下，妖狐会偏向往上路靠去骚扰女枪。蛛女的节奏点也会被连带拖延。这段时期就是大锤和遥香最好配合的发力期。”
“这bp路子真的野……我还记得遥香和女枪的那次联动，直接就在高地下那块草丛里逮住了妖狐，难道你们有十足的把握能在那里蹲到妖狐？虽然妖狐玩家都很喜欢交位移穿墙入草，可他也有概率钻其他草丛不是吗？”
主持人又对游以情抛去了一个新的疑问。
听到这个提问后，Zone的打野忽然目光一变，神色尴尬地注视着游以情。
“我看过Zone的淘汰赛录像，他的妖狐在上野区完好的情况下为了速补经济，会习惯地从那个地方入野。当然，我自己玩妖狐要补野时也有这个习惯。”
“哇，你居然看完了我们队的淘汰赛录像……那你看出他是你粉丝没？他的打野妖狐和打野诡术都是看你的排位录像学的。”Zone的辅助终于没忍住道出了真相。
“……我的排位录像？”
游以情疑惑地偏了偏脑袋，一边的涯立刻热情地接过话茬。
“他年初打排位是走上路的，遇到你和Joker中野双排在自家，就扒录像研究你的GANK路线和发育路径。”
“有没有可能我们队下路和打野全是诺粉？”
“咳咳咳咳咳咳！”
Zone的打野立刻猛地戏剧咳嗽，一边四个兄弟都笑嘻嘻地盯着他。
游以情也举起了手，下意识地抵住了嘴唇。
——他又害臊了。
林晓和场上的观众一块开心地看着这副画面乐了起来。
在近乎人人情绪激动地沸腾着的这个现场，只有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角落的走廊边，沉默地注视着台上那个被摄像头追逐着的面容。
“不过Noirr和点点真的很有默契哦，听说你们两个平时也会一起双排玩游戏？”
谈笑间，主持人八卦到了大家都很在意的点。
“只是最近玩得比较多而已，也没有很经常啊。”
点点的回答听似正常，却在这一场合凸显出一份淡淡的暧昧之意。
林晓又难免让自己半个身子泡进醋坛子里。
这真是一种心知肚明却仍会执拗不肯退让的情绪。
就连周围与现场直播的评论区都在大力地揣测这两人必是暗地有一腿。
然而还没等游以情开口，一边的涯立刻心直口快地接了话：“Noirr这一届没有参赛应该是因为偷偷在其他地方有‘副职’吧？Joker也跟着一块了？”
主持人几乎是立刻领会到了涯在说什么，当即跟着补刀：“哦哦哦！副职……是不是双持武器招式复杂酷炫的那种职业？”
“我们身为主持人这样带队蹭隔壁热度真的好吗？”
“你就问Noirr有没有嘛！”
台上那两主持人一口一个相声地将那个暧昧得只剩下轮廓的问题抛到了游以情面前。
——你就是游侠伏神本人吗？
面对这个没有直球打出的提问，游以情再度举起了手。
他轻轻地打了个响指，然后将刚刚还一直裸在外面的双手插回裤兜。
这是游侠伏神除去转枪外最标志性的待机动作。
“老底快被你们掀完了，放过我吧。”
这句求饶般的打趣声中，场内的起哄声更是热烈。
游以情在摄像头面前放松地眯着眼笑了，尽管他又在半途没有忍住伸出手抵了抵唇。
没有一丝丝不情愿，没有一丝丝逃避，甚至毫无被裹挟的不愉快。
很陌生，却又带着期望的味道。
仿佛那些紧锁着他的过去从未发生过。
他主动站出来扯碎了这虚假的掩饰。
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并没有办法让他对于其他的可能性心生期望，不过只是想和他一同保守着也许永不见天日的秘密，有那么一种可能可以与他并肩也好。
当他愿意放下这些虚构的面孔去热烈地追寻着他眼中的另一束光时，这个故事就已经生出了答案。
玲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
她转身离开了会馆，对着舞台上的影子挥了挥手。
尽管那注定是无人目睹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