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正要开口，小奶包突然一抬小手，认真又慢条斯理地道：“爹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四岁的小孩语言组织能力有限，小早早的这个身体又是最近才开始说话的，想要口齿清楚地说话并不容易。
江早早为自己的“口语”问题叹了口气，慢慢打开了江老四手里的小包裹，“蓝后居居嘘嘘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掘泥坑玩，刨了这个出来。”
说话间，一个个圆圆的，还沾着泥的黑东西从包裹里露了出来。
只一眼，江老四就认了出来：“这是……芋头？！”
这声惊叫，吸引了周围还没散开的村民，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江早早歪了歪头，装出一脸懵懂，“玉……头？是什么头？居居不喜欢吃，我洗干净了给它吃，它全吐了，还骂窝……”
小嘴一扁，早早有点委屈。
“哼哼，噗……”
突然被cue的小野猪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勾起了它不久前惨痛的回忆，又开始蹦蹦跶跶、骂骂咧咧起来。
村民们和江老四几口看着小野猪，都静默了。
生芋头，它麻嘴呀！
咋还能怪猪骂骂咧咧呢？
说到底，早早这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那个……”江老四摸了摸鼻尖，尬笑着转移话题，“闺女儿，芋头要煮熟了才能吃的，不然会很涩，严重了嘴麻得都说不出话，你在哪发现的芋头，能带爹爹去看看吗？”
“可以。”江早早点点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小土包上，除了留下生火造饭的，闲着的人几乎全去了。
小溪离他们宿营的地方不远，但因为跟他们行走的路线不在同一个方向，所以并没有人来过。
江早早给众人指了溪边的那几丛绿色，心里对自己的第一信徒格外满意。
还是汪德福想得周到啊。
他让人直接去种植地买的芋头，连根带苗儿一窝端回来，再弄几袋芋头“鱼目混珠”，早早从锦袋里拿出来埋上，再放小野猪一通霍霍，足够以假乱真。
老王头看着那一地的猪蹄印，和东倒西歪的芋头苗儿，心里那个疼啊！
他们出来的时候，虽说每家都带了粮食，但，谁会嫌粮食多呢？！
何况还有不少人家米粮都没带够的。
况且这芋头是个好东西啊，一个芋头蛋儿种下去，秋天能收一窝，比糙米还管饱!
方才他瞧了早早挖的芋头蛋儿，个头都是顶大的，这一地的芋头虽然不算多，但每家分一些留作种子，等来年他们有地方安置了，随便找些空地荒地种上，不交租不交税，也能让家里过个冬了……
老王头不脑补还好，一脑补心更疼了。
他抚了抚胸口，面无表情地一挥手：“挖！”
所有人立马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大有把小溪掘个十丈宽的架势。
还别说，这些个野芋头看着不多，就一小片。
但下手一挖，能挖出一大窝又大又圆的芋头，一颗苗儿下头能挖小一篮！
“乖乖，这是瑶池边长出来的吧？”老王头捧着几个芋头蛋仔细端详，越看越是满意。
没想到这野地里，竟然能有好种啊！
为了不赶尽杀绝，老王头特意让人留了两株，其余的全部收罗带走。
有了野猪肉的先例，分芋头就更简单了。
不需要按人头分，直接按户分！
老王头还千叮咛万嘱咐，没事别嘴馋着往肚子里填，这可是来年的希望。
但这话别家奉为圭臬，江早早却已经吃上了新鲜的烤芋头。
香喷喷，糯叽叽……唔，有被汪汪感动到！
“妹妹，慢点吃，都是你的。”江木慢条斯理地帮忙剥芋头皮，一脸宠溺又无奈地看着自家妹妹。
爹娘也太宠着妹妹了，别家这顿都没敢动这芋头，早早第一个吃上。
不过不要紧，早早运气好，估计是老天爷都想给她喂饭吃。
从昨天到现在，她那张小嘴就没停下过！
有好几次，他都瞧见她从小兜兜里掏出啥玩意儿来，然后又偷偷塞到自家人的嘴里。
也不知道哪来的……
不能问，不能问！
只是，一个剥了皮的大芋头还没递到小早早的手上，一只黑爪子蓦地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抢走了。
江木转头，皱着眉隐下怒容，“二伯娘，你做什么？那是早早的早饭！”
林春花直接无视，满脸得意地掰下一小块塞进自己嘴里，又把剩下的芋头送回去分给林氏和江老二。
林氏一边吃着芋头，一边拿眼角斜睨着江早早兄妹，尖刻道：“果然是赔钱货！留作种的东西也能吃，也不怕被雷给打死！”
“就是！还是娘有远见，这么好的芋头种，就让俩小兔崽子给随便糟蹋了！”
林春花跟着附和，眼神瞄到另一头跟着几个妇人挖野菜的李氏，故意扬声，“果然有啥样的娘就有啥样的种，连芋头种都能给傻闺女儿瞎霍霍，吃了这顿没下顿了吧？！”
“你！”江木气得脸青，但早些年的惨痛记忆还在，心里多有顾忌。
不远处李氏的身子一顿，听懂了这又是老宅那几口在挤兑他们家娘仨儿。
江老四和二牛去前面探路了，能护着俩孩子的只有她了。
她低声和妇人们说了声，便卷了野菜往回走。
只是她还没走到自家火堆处，一直乖乖地坐在火堆边吃芋头的江早早动了。
小早早转过身，乌溜溜的眼珠子静静地看着林春花，把手里半个芋头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
然后把手揣进小兜兜里，抬脚往老宅几人处走。
圆圆矮矮的小身板儿无处不透露着可爱，可被她直勾勾盯着的林春花却后背一凉，忍不住想要后退。
一个小孩子，怎么会给人这么大的压迫感？
她……不就是个丫鬟娘生的贱种吗?!
“你干嘛？！”林春花仗着身高的优势，给自己找回了点气场。
江早早仰着头，定神看着林春花，突然咧嘴笑了。
“你生在无德之家，嫁入无福之门，前半生奸懒馋滑，后半生贫病孤苦，就这，你还不多积口德，少惹祸事，啧啧……你的心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