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瞪视了一会儿后,皮尔斯摇开车窗,将烟头弹了出去,随后落下一句话,“一九分,能同意就干,不同意,就他妈给老子滚犊子。”
尼克怒不可遏地说,“你他妈耍老子玩是不?”
“鸡毛不出,你他妈还想白占三成?我他妈又不是你爹,凭什么惯着你?”
“去你妈的,老子不干了。”
皮尔斯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说的。”门锁弹跳的声音响起,“自己下去,别让老子请你。”
尼克没下去,他伸出手,“那你把今天的账清一下,我的那三成,老子不能白干。”
皮尔斯傲慢又无赖地说,“操,你还真鸡巴是个白眼狼,怪不得你老婆都不管你了。妈个逼的,活干完了吗?啊?活没干完你要你妈的钱?!我告诉你,老子没钱。下去,给老子下去!”
“我他妈杀了你!”
尼克盯着对方的脖子就掐了过去。可皮尔斯比他壮,反应也比他快,所以他的这次袭击根本没伤到对方分毫,而且还被皮尔斯给制住了。
“还敢动手?我操你妈的!”皮尔斯压着他的脑袋大骂。
根本上不来气了,他的脸被摁在方向盘上,喇叭抛出一长串震耳的轰鸣。
“操你妈!我操你妈!”
他边挣扎边骂,他试图薅住什么东西,可除了油腻腥臭的变档杆之外,他什么也摸不到。
皮尔斯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一阵痉挛般的疼痛。主驾那头的车门被打开,寒风涌入,刺痛他的脸。皮尔斯压着他的脖子,向外拽,接着嘴巴上挨了一脚,某种尖锐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口腔,一阵剧痛。然后,他被皮尔斯硬生生踹了出去。浑身这个疼,他呲牙咧嘴地歪在地上,然后品尝到一股铁锈的味道。他摸了摸嘴巴,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踢出了血。
愤怒更甚,他想拼命了。
但还没等他起身搏命,皮尔斯就拎着一根棒球棍扑了上来。
“妈个逼的,老子好心好意赏你口饭吃,你他妈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操你妈的,居然还敢打我?你他妈想死是吧!我教你骂,我教你骂,我教你骂!”
棍子和皮鞋开始蹂躏尼克的身体,他根本反抗不了,他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以保障自己的小命,还能留下。
胳膊好似乎打折了,麻木且肿痛,肚子好像被踢瘪了,抽搐加翻涌,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不知不觉间,他突然想起来少年时的皮尔斯,和他的一家子,都是些什么玩意。
皮尔斯的父亲是治安队的小组长,里长小舅子的狗腿子。
他父亲常年家暴他的母亲,尼克就没看见过那个女人正常的时候,不是眼睛肿了一只,就是一瘸一拐地走路,有一次,他还看见皮尔斯的父亲薅着他妻子的头发,在马路上疾行。
而皮尔斯呢,则是他的小学同学兼邻居。皮尔斯跟他父亲很像,从小就长得五大三粗的,而且脾气很臭,也是学校里着名的校霸,打人要钱是他的家常便饭,欺男霸女更是他的日常。所以他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了呢?对,没错,是过去好几十年了,但皮尔斯的本性,根本没变过好吧,甚至于,他还完美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就在头几天,他亲眼目睹了皮尔斯殴打自己母亲的‘盛况’——三个大嘴巴子和一记窝心脚。据说,是因为这个不要脸的老太太居然把社会署的人给招来了,而且还害得他被罚了款。
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往死里打,更何况是尼克了?所以此刻的尼克着实后悔,刚才不该那样冲动。对,没错,是多年不见了,是借着同学的情谊与共同欠钱的同病相怜伪装了一阵好哥们好兄弟,但他怎么就忘了,皮尔斯是个极端暴力狂的事实呢?
他就不该接触他的。
或许是皮尔斯打够了,又或许是皮尔斯打累了,他终于停了手。
“妈个逼的,老子真是给你脸了!”皮尔斯骂道,“还他妈敢跟老子要钱?要你妈!尼克,我告诉你,以后见着老子,赶紧鸡巴给老子滚远点!否则,我他妈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面包车绝尘而去,夕阳,惨如血。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青年公寓的,他也把他的室友们吓了一跳。他根本爬不上上铺,他只能在下铺那里暂时歇息。委屈又愤怒。下铺的复读生给他买了点便宜的药,还一个劲地劝他去报警。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像个雕像般,倚靠在铁栏杆上。就这样一直坐到天黑,半地下室的窗口都看不见任何光亮的时候,他才恢复了一些力气,爬回了自己的床铺。
蒙被哭泣,却又不敢大声。
复读生上课去了。做‘矿工’的三号下铺回来了。这人吃饭吧唧嘴,就像猪一样。尼克很烦,他掀开被子,想要阻止一下这种毫无文明的咀嚼方式,可对方儿子那双充满童真的眼睛,又把他生生憋了回去。
“我天,你脸怎么了?”来自贫民窟的矿工关切地问,“这是挨打了吗?是不是那些流氓干的?我的天,他们也太过分了吧……”
一罐啤酒送上,“兄弟,用这个止止疼吧。”
尼克直接就哭了,仅仅因为一位来自贫民窟矿工的些许关心。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啧,别哭嘛,男子汉大丈夫,跌倒了再爬起来便是。兄弟,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吃点‘灰砖’不?我今天买了不少呢,吃点不?”
灰砖,也叫糊墙料,由各种合成肉的边角料制成,矿工的最爱。
吧唧嘴的贫民窟矿工兄弟掰下一块,递过了还在向外流油的灰砖。灿烂的笑容绽放在他黝黑的脸上。
“谢谢……”尼克接了过来。
“啤酒加灰砖,忙碌一天之后的绝配!”矿工兄弟塞给他两罐啤酒,随后哈哈大笑。他儿子也跟着傻笑起来,还用咿咿呀呀的声音,给他们伴起奏来。
“谢……”
突然砰的一声,宿舍的门被粗暴推开。几个彪形大汉,赫然出现在眼前。
“尼克,你可真能藏啊,居然躲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一个穿西装的小个子男人说道。他用手帕捂着鼻子,他的眉头微微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