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的简餐店里，水横舟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闻双愉姐弟俩隔着一个位子，扒拉着盆栽看他们。
杨恩翠看着两人坐在一起，他们的手还握着，他们还时不时低头说两句话，两人之间满是亲昵。
看吧，他们就是在撒谎。不是说他们分手了吗？为什么见了面，两个人还是这么好？
他们就是在哄骗她，他们凭什么这样？她还以为他们之间真的断了，她还给出去那么多钱……那可是他们全部的存款啊，她都给出去了，他们居然没有分手。
杨恩翠脑袋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坐在这里半天，她儿子都没有主动跟她说一句话！他为什么这么无视她？她可是他妈妈呀！
“小舟……”
“怎么了？妈？”水横舟扭头看她，语气很是平淡，像再询问她要不要喝水。
杨恩翠眨巴一下眼睛，苦笑。看啊，他又这样，装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让他们分手啊，装不知道就可以轻轻揭过了吗？
“你的手……医生说你不能拿手术刀了。”他留在这里最大的底气是他的医术，现在没了这个倚仗，是不是可以说明，他愿意回家工作了？
水横舟翻看着自己的手，动一动手指头就疼，用双氧水洗的时候，疼痛更是直冲天灵盖……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如初。
扭头，他看着闻九逸，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又像是通知：“我准备跨专业考研。”
“什么？跨专业？考什么专业？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这人有多热衷于医术他是知道的，有时候他监督他，这人都能看文献看到半夜两三点，研究一个东西，不吃不喝都要弄出结果来。
这么热衷于这个事业，怎么会想着放弃跨专业考研呢？
看着他手上的纱布，闻九逸心疼的揽着他的腰，掌心揉搓着手底下的肌肤。如果他妈妈不在眼前，他想把这个人抱进怀里，揉进骨血里。
可是在她眼前，揽着他的腰已经是一个过分的举动了。
水横舟微微倾身靠着他，无视他妈已经阴沉的脸色，回答着他的问题：“想考计算机专业，如果只是编程的话，对手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可如果我继续神外专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拿稳手术刀。”
而且A博士给他的打击有点大，他在沈教授面前没表现出来什么，等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翻天覆地的恐惧就如潮水一般紧紧的扒着他。
他想着好好的养手，只要把伤口治好了他的手肯定没事，可是还不等他养好，他的研究生资格就已经失去了。
学医要负责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别说是病患，就算是自己的双手，那也在首位。更何况，在他们解决掉和他家里人之间的矛盾之前，他甚至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双手……他爸妈不在意他的手。
再说了，他想留在闻九逸身边，学医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难道真的要让闻九逸供他读到30岁吗？
还不如换一条路……他还不敢跟沈教授开口，要是那个小老头知道了他想换专业考研，得多失望啊。
虽然没有保护好双手，已经让他失望了。
闻九逸秃噜着他的脑袋，尽力的安慰他。他对医学一窍不通，他只知道医学学习生涯长，他甚至连他的一篇论文都看不懂，他能给他什么建议呢？
他只能支持他，没有人比小舟更了解自己的情况，他本来就是有自己主意的人，哪怕是换一条路，他依然是那条路上的佼佼者。
“行，我供你读书！我给你买最好的电脑！”
“等……等一下，你不回家了？你真的不要爸妈了？”
“妈，车票这么难买吗？咱们这一个月里不是来回两趟到帝都了吗？咱们又不是断绝关系，我怎么会不要你们？”
“那你不在我们身边……你不想孝顺我们了吗？”
“妈，我就算是在读书期间，我都有往家里打钱，我还没跟你们要生活费，我不算是补贴家用吗？”他从学校里拿的奖学金，少说有五十万了，每次他都会给家里寄钱，这不算是给他们养老费吗？
再说了，以后又不是再也不给他们钱，再也不和他们来往了。
“这哪能一样啊？你身为我们的儿子，当然是希望你在我们身边孝顺我们。”
“你和我爸也没在奶奶身边孝顺她啊。”
“我们给生活费了呀。”
“我也会给啊！”
“这哪能一样？奶奶身边还有你小叔呢，要不你娶个媳妇让她孝顺我们。”
“就缺个当牛做马的使唤吗？”他看看闻九逸，在这严肃的氛围里有点想笑，“他伺候不来人。”
只会伺候他一个！
“你还想把他带回去？”她眼睛瞟一眼闻九逸，有点嫌弃，“带他回去，那多丢人啊。”
“我又没说要带他回去！”丢人丢人，三句话不丢人。
他靠在椅背上，问出了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妈，我理解你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毕竟我们两个是男人，你们完全有反对的理由。可是，你为什么不同意我往上读书呢？我增加学历，明明就是一件好事，你们为什么不同意呢？”
他高中的时候，他们想要一个优秀的儿子，他大学的时候，他在大学里很优秀的时候，他爸妈又想要个平庸的儿子。
难道仅仅就缺一个伺候他们的人吗？为了想要个伺候人的伙计，就决定不让他读书了吗？
杨恩翠眼神闪躲，底气不足，低头不敢看他们，她握着面前的杯子，语气里带着一点脆弱：“我们只是……怕你丢下我们不回来了。小明还小，他还得要你养呢。我们怕你不养他。”
她抓着水横舟的左手，脸上满是祈求，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积雪，在太阳光下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是……李大婶的小儿子，他哥哥不养他，那孩子可怜哟，瘦的像个猴一样。”
二胎政策开放以后，李大婶趁着他大儿子读大学，给他生了个弟弟，谁知道他大儿子根本不养他弟弟。李大婶夫妻两年老，她丈夫在她小儿子半岁的时候突发脑梗塞去了，李大婶身体也不行，担子全压在她大儿子身上。
他大儿子只负责李大婶的医疗费，对于他那个弟弟，他直言：“我一共就跟他见过两面，我凭什么养他。”
所以杨恩翠也怕了。
水洛明也是水横舟在乡下他奶奶家的时候生的，她出了月子才告诉他……让他来帮忙带孩子，她怕他不养他弟弟。
水横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