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爷的嘴唇颤抖。
“哥，你是说元家知道了七郎的身世？”
“自是如此……若不是淮阳王，我还未曾……这么多年实在是有太多的漏洞就在眼前，不过是我未曾想过罢了。”
谢三爷长叹垂泪：“都是我造的孽。”
“不，当初我们该拦着妹妹，若是王家和谢家联姻，哪里还有这些事？皇室的争夺与我们何干？世家本就只该是世家，应当超脱于皇室之外。”
谢大爷想了想，又说：“怪不得王家避开了我们，王家不知道谢家要做什么，他们已经选定了淮阳王和林家，那么，你这么些年有没有想清楚要如何做？”
“我……多年前，我和王商之间约定，仿效赵氏孤儿的故事，我将七郎养大，王商在外想法子扶持七郎登基。”
“糊涂啊，糊涂！”
谢大爷痛心疾首。
谢三爷：“发现王商所做所为绝非他说的那般之后，我担心七郎会受他的摆布……我宁愿让这孩子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可是他……”
“可是他却和他爹娘一般野心勃勃。”谢大爷叹道：“这就是命吧，年少时我们心存幻想和野望，以为妹妹能入主皇宫，借助皇室的力量，将谢家顶入大兴第一世族，违背了当年先祖定下和王家联姻的约定。现在，王家也抛弃了我们。”
谢三爷的身子簌簌发抖，“我本想让七郎处理庶务，后来他去了大朝会，我又想让他跟随太子去清河国，将他远远调开，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顿了顿，又道：“七郎只怕也已经发现了什么，他一直很聪明。”
是啊，这些莫名其妙的安排和遭遇，背后一定有着无法说出的理由。
谢大爷一锤定音：“七郎不可能再已谢家子的名义入朝为官了，皇上和淮阳王只怕也不愿认他回皇室，不要管他如何想，就按你说的做，让他去清河国，暂时避开这里，也避开王商。”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七郎的身世已让皇室知晓，不管王商打什么主意，扶持七郎登基玄而又玄，我们让七郎偏安一隅，也算是给皇室一个表态和交代。”
不让七郎死，也不让七郎姓元，这就是谢家的回答。
七郎从此之后就像谢三爷一般，做个富贵闲人了。
“这，这就是这孩子的命了。”
谢大爷反过来安慰弟弟。
谢三爷抹去脸上的泪水，对着兄长拜了又拜：“哥，哥，都是我在后面拖后腿，若不是我……灵素的婚事，谢家的儿郎入仕也不会……”
他从小跟在大兄身后，受了许多庇佑。
又为了妻子的缘故，让大哥和大嫂生了嫌隙。
谢三爷从未像现在这般恼恨自己无能。
谢大爷嗤笑一声，“这算什么，若是当年我知道了，只怕会将七郎认在我的名下，但如今……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你何尝不是为了我，为了谢家。”
若是谢旭登基，他们谢家不就是第一大世族了？
三弟何尝不是为了全兄妹之情，又单独扛起了这个秘密。
只不过，王商这个蠢货行事不周罢了。
想起了贾娘子自曝前说的话，谢大爷漂亮的眼睛微眯，一张儒雅的脸上峻峭之极，“当初，若是如七郎所愿，娶了林家大娘子，估计也没有这么多事了。”
当初的淮阳王，可不像现在，身后也没有林家和王家。
若是谢旭娶了林乐霜，谢灵素嫁入了王家，王谢两家联合，还有林家支持，哪里还有淮阳王的事？
谢三爷叹口气，恹恹道：“兴许是七郎没有这个命数吧。”
这么些年的韬光养晦，谢三爷意气已慢慢被消磨，变得更加相信命运了。
“当年元成和妹妹……他们最终都死了，命数，命数……”
谢三爷的话，谢大爷并不认同，但此时说这些也没有必要了，只会让弟弟更加难过。
他想了想，说：“如今形势已然如此，最终还是败在了王商身上，他若是不甘心，不晓得要折腾出什么事来。”
若是王商能成事，谢家也不是不能搏一搏。
可现在……
王商自己都躲得不知道去哪里了，谢旭的身世对元平元明兄弟已不是秘密，谢家能保住谢旭的小命就不错了。
谢三爷抽了口冷气，问：“大哥……？”
谢大爷冷冷说：“七郎与那个位置无缘，我们谢家还是谢家，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在《世家录》的位置排后罢了，看如今淮阳王的行事，世家只怕日子会更难过，这些也不过是迟早之事罢了。但若是王商行事不周，让皇上和淮阳王起了杀心，他走投无路，反来胁迫谢家拼死一搏，谢家只怕……”
谢三爷立即慨然道：“若走到哪一步，我自请出族。”
最难也不过是一个死字。
他招来的祸害，他来承担。
谢大爷看着弟弟，眼神冰冷，说出来的话也冷的像冰块：“三弟，到了那一日，你不要怪我。”
谢三爷说：“哥，我不怨你。这是我和王商的密谋，若是失败了，我也想好了是个什么后果。总不能因为三房的事，让整个谢家受难。”
东郡谢家就像一颗盘根错节的古树，他三房才几个人。
他懂的。
谢大爷心中更加怜惜这个弟弟，也更加厌烦谢大夫人。
但此时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谢大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是晴朗一片，说：“让七郎赶紧纳妾，安了于焉的心，此后，让他代表谢家准备他自个妹子的婚事吧。”
清河过太子也不是个省心的，谢旭躲去清河国，也不长久。
但也只能如此了。
于水笙便无声无息地坐着小轿嫁入了谢家三房。
淮阳王不晓得为何，还特特对林乐霜提起此事，说：“谢旭好歹也是我元家子孙……”
言下之意，觉得谢旭活得窝囊。
林乐霜笑笑。
于水笙前世恨她挡了道，仗着和谢三夫人、谢素素交好，不晓得下了多少眼药，如今，得偿心愿，就好好受受婆姑的磋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