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当即跪下来,一个头磕在地上,道:“请父皇恕儿臣擅作主张之罪。”
成武帝低头看了一眼梁翊,淡淡地说:“你先说说吧,我再决定恕不恕你。”
“儿臣答允她,将她娶进王府。”
成武帝听了,没有发怒。他浓密的双眉微微一挑,低沉着声音问:“你可知道,皇家与朝臣联姻,意味着什么?”
“儿臣知道。儿臣并不为自己,而是为了让李攸念没有后顾之忧,斩断与厉王的牵扯。只要有了皇室这个身份,一切传言自可烟消云散。这样既可让李攸念献出先皇遗物,又能免了李少师被女儿带累,更能令李少师从此一心一意扶保太子。”
“你起来吧!”
成武帝说完,走回御案后面。
梁翊站起来。成武帝没有对他发怒,他一点不意外。皇室的行事准则,只要对皇室有益,没什么不可能。这是他在路上想好了的。
成武帝坐下后问梁翊,“你对李攸念有情吗?”
“儿臣是大魏皇子,还是大魏之臣。一切都要以大魏利益为先,然后才是自己的私情。”
成武帝点点头,对梁翊的回答很满意。
“你和李攸念的事,暂时不能答应你,我还要见见这个少师家大小姐,再作决定。”
梁翊心下一喜。成武帝要见李攸念,那就是有希望。
“儿臣全凭父皇作主。”
成武帝没再说什么。梁翊以为没事了,就要退下。这时,他又听成武帝问:“那个赌坊,你还去吗?”
“父皇!”梁翊赶忙恭敬站好,回答,“先皇之物已然在掌控之中,那个赌坊,没什么用了,要不要我去将它清剿了?”
原来当初梁翊向成武帝揭露杜行简的阴谋时,将宝胜赌坊也供了出来。杜行简与江州某一股势力勾结,欲扶持梁翊上位。他们要找到先皇秘密留下的遗物,要挟成武帝,再加上杜行简这些年在朝廷中培养的力量,给成武帝施压,双管齐下,令成武帝改换梁翊为太子。
梁翊不是不想做太子。他从小便没了母亲,虽然有舒贵妃做了养母,但他们的母子情分也只是个名义而已。在成武帝面前,他不是个受重视的皇子。他得靠自己,在这个勾心斗角,处处陷阱的皇宫中活下去。所以,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梁翊是不会去做的。
杜行简所谋之事,梁翊算来算去,只有五成多点的把握,所以他并不怎么配合杜行简。这也是杜行简派淳于轰到瑞王府,监控梁翊的原因。
梁翊不甘心被杜行简摆布,但他又没有实力反抗杜行简。最后只得将杜行简的谋划,向成武帝坦白。成武帝没有处罚他,反而将梁翊夸赞了一番。并让梁翊不动声色,配合杜行简和江州来的人,利用他们找到先皇遗物。
梁翊最近才知道,他当初的决定是多么明智。原来成武帝已经察觉杜行简的心思了。他赶紧向成武帝卖个好,把赌坊的人交出去。
成武帝摆摆手。“几只蝼蚁翻不起什么风浪。留着他们吧,也可以从那里及时获知江州的动作。”
“是”!梁翊应下来。
“还有,你试探一下梁景来京城的目的。”
“儿臣遵命!”
“下去吧!”
梁翊一走,成武帝的身体立刻软了下来。他赶紧扶住龙椅的扶手,挪了挪身体,让自己坐稳。
“保荣,保荣!”成武帝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两声。
大太监保荣推开殿门,跑了过来。
“皇上!”
“扶我歇息去。”
保荣搀扶起成武帝,很缓慢地向启华殿偏殿走去。
启华殿中的烛火依然明亮跳跃,可是远去的成武帝,身影却愈来愈黯淡。
梁翊在回王府的路上,将季刚叫到身边。
“你去李家别院,转告李攸念,皇上已经有打算见她了,叫她做好准备。然后,再问问她,两天期限已到,那天我们之间商谈的事,她作了什么决定。记住,一定要避开其他人,秘密去见李攸念。”
季刚嘬了嘬牙,道:“王爷,恐怕有一人我避不开,就是李攸念身边的那个丫头,花笑。”
梁翊无奈轻笑,“花笑那丫头就算了。”
季刚领命去了。
梁翊刚回到王府,季刚就回来了。
“王爷,李攸念说,既然那件东西已经到了王爷手上,她也没必要捂着了,愿意献给皇上。她还说,婚姻大事,原该父母做主,既然王爷有意,那就请皇上赐婚。”
“请皇上赐婚,那是一定的。既然母妃不肯为我的婚事多加费神,那我只能越过她,向父皇请求了。李攸念,李家!”梁翊靠在罗汉榻上,手中摆弄着那个先皇金匣,神色很是意味深长。
第二天的早朝,成武帝匆匆处理了几件政事,便散朝了。
保荣小跑着追上刚走出大殿的李静之。“少师大人,请留步!”
“保公公,何事吩咐?”李静之鞠了一礼。
“皇上请少师大人去启华殿。”
“请公公带路!”
到了启华殿,保荣通禀过后,李静之进到殿中。
阳光透过殿门,照进殿中,令殿中的空间,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李静之在殿门前,向殿中看了一眼。就在那昏暗之处,成武帝端坐在暗后,看不清脸上的面容和神情,显得神秘又莫测高深。
李静之在路上也曾猜测成武帝为何召见他。以往召见,成武帝问他最多的,就是太子的事。他曾听别人背后议论过,皇上有意换太子。他在太子身上灌注了大量心血,希望在自己教导下,能出一个名垂青史的圣君。所以,他是力保太子。可这几年,太子的身体,却让人揪心。若是皇上以此理由换太子,他也无法阻止。
“臣李静之,参见皇上!”
“李爱卿,不必多礼了。我召你来启华殿,就是闲聊两句。”
成武帝阻止了李静之行礼。
“臣敬听圣言。”
成武帝轻轻叹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又要过年了。我们又老了一岁。”
李静之躬身道:“皇上是天子,承天景命。我们这些俗人的一年,又怎么能和皇上的一年相提并论。臣才是老了一岁,皇上只是过了三百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