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对你负责到底
莫东篱哀嚎一声用被子捂住了脸。
不用想了，自己一定是在浴缸里睡着了，更不用猜，是肖浥尘将自己带出来的。为什么她要像头死猪般睡过去？
肖浥尘走进来，莫东篱一看到他立刻又用被子捂住了头，她刚刚已经记起了一些片段。
譬如，她梦中的窒息感。又譬如，她是不是睡着滑进浴缸里喝了自己的泡澡水。好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十八年来第一次狼狈的出糗却让肖浥尘撞见了。
肖浥尘坐在床头，扯扯她的被子，莫东篱双手攥紧了，他又轻轻的一扯，后者又死命的扯回来。
“呵呵呵……”突然，肖浥尘笑出声，声音很是清越，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他不但笑，还笑的很揶揄，尽管隔着被子，莫东篱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遮无拦。
索性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却头晕的厉害，连忙撑住了靠着背靠，冷眼瞧着笑的欢畅的肖浥尘。
她先发制人：“怎么，利用我利用的很是愉快，是不是觉得全天下除了你一个聪明人，其余人都是没头没脑的蠢货，随便拎起来就能当枪使！”
肖浥尘啧啧两声，居高临下俯视着莫东篱，摸着自己的下巴疑惑的问道：“怎么，感冒发烧还烧出火气来了？莫东篱，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你把我卖了我还得转过来感恩戴德不成？”
莫东篱越说越气愤，恨不得立刻一脚将这个傲娇自大又自私的浑蛋踢出去。
不想肖浥尘复又坐下，莫东篱警惕的向后一靠，却见他摇摇头感叹：
“如果我不是从田岛云子那里回来的早，恐怕翌日报纸头条就会登着特大新闻——‘百丽门莫东篱助理泡澡溺水而亡’。
当然，这之前先是警察到位，然后记者蜂拥而至拍照，你的遗体被运回警署，法医解剖求证死因。毕竟，泡澡泡到睡着灌了自己的洗澡水溺亡的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多数人宁愿相信是情杀，或者……”
肖浥尘纵然嘴毒说话不留情面，但莫东篱还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他突然闯进来，后面的事，还真是令人想想就头皮发麻。
可是，他越说越离谱，尤其配上那张戏谑的笑容，莫东篱实在听不下去了，又羞又臊又气，吼了一声拿起枕头就砸过去。
肖浥尘双手抓住枕头，莫东篱一场伤寒早没了力气，想要拽回去奈何都没力气，正气的急火攻心，却听肖浥尘忽然正色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闻言，莫东篱缓缓放开手，肖浥尘将枕头拿在手中抚平上面的褶皱，又伸长了胳膊垫在莫东篱身后，这才正经的说了关于易正的事。
他告诉莫东篱，赴死，是易正自己的选择。他用委托人给他的一套危机密码告诉易正，让易正挺住，他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但是易正说他挺不过去了。
他们的审讯才刚刚开始，都还没用那些毛骨悚然的刑讯手段。
倘若敌人从他那里打开一个缺口，延安地下工作站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所以，你故意跟杜柯找茬开枪打他是蓄谋而为？”
“没错，因为我得知事发之时，李守钧已经开始审讯易正。”肖浥尘回答，顺便将莫东篱下一个问题直接回答了。
莫东篱沉默了，她忽然觉得问不问，答案都在那儿了。既然故意和杜柯起矛盾，肖浥尘便笃定了自己的处事作风。更是摸清了李守钧脾性，行事风格以及所有的性格缺陷。
当然，更重要一点，是他早就知道易正曾是自己的老师，也算定了依自己的心性，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或者，他还很清楚：莫东篱就是个自大狂，以为自己真有能力说服易正。
还真是，被他利用的透透彻彻。
终于，莫东篱恍然大悟，易正挟持自己时说的那声‘对不起’真正的含义。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易老师……莫东篱又是一阵悲从中来，怆然泪下。
肖浥尘安静的给她递过手帕，陪着她伤感了一阵。
平复了心情，莫东篱第一次认真的平视肖浥尘的眼睛，问他：“肖浥尘，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的大脑转了几遍都想不通。
若说身份，这两年她隐约觉得肖陌尘和韩丹碧有特殊身份，但她不确定他们是重庆的，还是延安的？
在易正的事中，肖浥尘一句‘委托人’可见他并不是延安的，也不像是重庆的。
“你猜？”肖浥尘笑吟吟的回答。
“听说民间成立了很多‘锄奸队’，你是他们中一员？”
肖浥尘闻言呵呵一笑，突然向前一凑，俊逸的脸上漾着一抹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他慢吞吞一字一句说：
“小东篱，我的秘密都被你发觉了，该怎么办？”
莫东篱想起在教堂被威胁的一事，望着肖浥尘的眼神中又升出一丝惧意。她知道肖浥尘不会真的杀了自己，可是越跟他相处，越觉得他危险至极。
她轻咬唇突然硬气了一回：“所以呀，为了让我保守秘密，你应该好吃好喝供着我，不能再欺负我！”
这一次，肖浥尘没再杀气腾腾的，摸着自己的下巴很是深思熟虑了一番，这才点点头应道：
“是这么个道理。我不但要好吃好喝供着你，还得为你负责。”
“……？”
莫东篱不解的眨巴了下眼睛，怎么又扯上负责了。
然后就听肖浥尘张一番话如雷劈下：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我既然看过你的身体，吻过你的嘴唇，自然要负责到底，总不能委屈了别的好男人！
“肖—浥—尘……”莫东篱气的胸口起伏，眼前发黑，他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可惜，论心黑厚颜无耻，肖浥尘论第二，还真没人敢居第一。
尽管恼羞愤然，莫东篱却也不敢真的惹怒肖浥尘，只能按着心口无比煎熬的等待着肖陌尘韩丹碧的回城。
然而，就在肖陌尘二人准备回海城的时候出了件大事。
红蝎李青得到情报，伪政府要员周弗海陈文哲二人从海路抵达海城，秘密会见严李二人。
因事发突然，她来不及与‘情报站’的鬼狐商议，直接命令‘飓风队’继续执行‘锄奸’计划。因为这二人是‘锄奸’名单上继汪之后排名第二第三的汉奸。
严默忠向来警惕心重，尽管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但他还是找了两个和周、陈二人形体相仿的人往亨利饭店，真身却还在船上。
果然，飓风队中计了。
红蝎布置任务的时候已将这些人当成死士，安置了自杀式的炸药，一旦遇到埋伏或者狙击，便于敌人同归于尽。
当晚，与百丽门相隔一条街的大西路干道上发生了枪战，继而是火光冲天的爆炸声。
莫东篱关上了三楼厢房的窗户，心中难掩悲怆。自从肖浥尘出现的那个晚上后，各种暗杀活动好像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想起肖浥尘，她又隐隐担忧，连忙走下二楼。
莫东篱站在最中央的雅座，目光一寸寸扫过舞池里以及雅座上的每一位客人，寻找着肖浥尘的身影。
蓦然，吧台上穿着丝绒旗袍的一个女人抬起头，与她的目光对视，向她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李青？博济医院的李医生？今日她戴着一副酒红镜框，在灯红酒绿中多了丝成熟女人别样的韵味。
莫东篱直觉这个李医生很不简单，从韩丹碧对自己的嘱咐中，她隐约猜到一二，却也不敢确定。
既然寻上门来了，不管是好是坏，她总不能再躲着。
莫东篱往李青身边走去的时候，吧台上的电话响了，阿贵跑过去接了电话微微皱眉，看了眼人群又问对方：
“很抱歉，这里有好几个‘白先生’，不知道您要找的是哪个‘白先生’？喂……喂……”
阿贵对着话筒唤了几声，嘀咕了一句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莫东篱走到吧台问了句，余光却瞥向正在品酒的李青，不知是怀疑还是错觉，李青的脸色比适才白了几分，握着酒杯的手也微微用了力气。
“一个外地口音的年轻男子，要找‘白’先生。我问他是哪一位‘白’先生，对方却又什么都没说挂断了。”
莫东篱听闻耸耸肩，对阿贵说：“估计是打错了，或者断线了，最近老是发生掉线的情况！你去忙吧！”
阿贵应了声走开了，调酒师米凯麻利的调了一杯果酒递给莫东篱。
“再来一杯。”莫东篱吩咐了一句，将杯子推向李青，友好的说：“李医生，秋冬之际还是果酒驱寒，您尝尝！”
李青没有拒绝，笑着拿过杯子，目光望着杯子里淡淡的色泽，只觉沉重无比。
适才的电话时约好的信号。若成功了，便会有人找‘沈’先生，若失败了，便是找‘白’先生。
失败，只有一个可能。
要么又内鬼；要么，情报有误。
李青心思繁杂，轻轻抿了一口，微涩的口感让她皱了皱眉，入口却是青果的味道，她微微一怔，突然间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轻轻松了口气。
再看向莫东篱，却是一种慈母光环的神情。她细细打量着莫东篱的眉眼温柔的说：“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尝到熟悉的果酒。小篱，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