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事发
吴沛古铜色的皮肤，五官有点西洋人的英挺，浓眉大眼。大概眼窝较深的原因，显得一双眼睛幽深。他向来严肃，不苟言笑，给人一种冷肃刻板的形象。
“你不要和张娜娜她们在一起。”
“为什么，我挺喜欢张娜娜开朗的性子。”
吴沛一看莫东篱挑眉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就是你让她往东，她偏要往西。
“我是为你好。她们几个都是电报组的，万一发生任何问题，你会被牵连。”
莫东篱闻言不再说话，过了很久才仰着头问吴沛：“真的，非要杀很多人吗？还是你那句‘宁愿错杀无辜，也不能放过’吗？”
吴沛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她就那么望着自己，好像透过自己的眼睛要看透他的灵魂，或者在她眼中，自己还是那个刽子手！
“东篱，没有无辜的人……”
“那么我呢？倘若如你所说，我被她们牵连了，算不算无辜？你会抓我吗？会向我开枪？会给我上刑吗？”
吴沛一滞，他从没有想过这些。
莫东篱冷哼一声。这就是男人所谓的喜欢你。他们一边含情脉脉的对你，一边又毫不留情的将你推向地狱。
当然，比起那个人，吴沛这三年并没有说过喜欢之类的话，但是他的举动告诉了所有人，他喜欢自己。
莫东篱又想起那个人。
她已经很长时间不去想了……
吴沛瞳孔猛地一缩，他盯着莫东篱，向来冷肃的眼神中迸出一种类似于苦难的伤感。
呵呵呵……莫东篱轻笑着，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语：“能让杀伐果决的吴组长感觉的为难，我真是倍感荣幸！不过，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共党军统，不会让你为难的。”
吴沛搂着莫东篱的手倏然一紧，他很想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告诉她，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她。
可最终，他克制了自己的冲动。
只要莫东篱还愿意理自己就好了，她今天能和自己跳舞，是他从来都不敢想的事。
不到三年的时间，她在用惊人的速度成长，已将他远远的甩下了。
莫东篱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张娜娜，吴沛的话让她明白，张娜娜果然是被盯上了，她愈发的担心。心想着她的哮喘怎么还没发作？蓦然，她猛地停住步子，差点踩在吴沛的脚上。“你怎么了……”吴沛顺着莫东篱吃惊的目光，看到电报组的组长安蓉倒在地上双腿抽搐，像是癫痫病发作。
吴沛立刻跑过去，周边的人吓得大喊大叫，执勤的黑衣特工已经围了上来，李守钧喊着让军医过来。
可惜，发作的很快，死的也快，短短不到两分钟时间，抽搐的人就像被人从头顶抽调了一根筋，以全身痉挛的方式蜷缩着死去，鼻子里流出黑乎乎的脓血。
莫东篱站在不远处，全身僵硬，手脚冰凉，她看到张娜娜极快的望了自己一眼。
李守钧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他恶狠狠的环视一周，让所有人都留下一个都不许走。
为了这次计划，他特地向田岛云子汇报，让宪兵队协助自己抓出内鬼，好在新政府成立前夕立功一件，赶在严默忠面前得到更好的政府职位。
很快，军医鉴定安蓉是中毒致死。
李守钧立刻严密排查，最后将嫌疑人的圈子控制在和安蓉接触过的所有人，以及在安蓉她们这边不管是路过的或者过来吃甜品的人身上。
除了安蓉的同事，莫东篱首当其冲，还有几位太太小姐，其中就有给莫东篱泼了浆果汁的女人，她是76号二处副处长白义任的小老婆柳香。
肖浥尘很快被洗清嫌疑了，毕竟他只是站在几个女人面前和她们说了几句话，后来就去跳舞，再去洗手间，没有单独和安蓉讲过一句话。
和安蓉在一起的除了张娜娜还有两个女同事，她们一直在一块儿，据暗线报，张娜娜根本没有作案动机。
又排除了几个人后，剩下莫东篱和安蓉跳舞的几个男人，还有柳香。
据说，这个柳香在洗手间和安蓉起了争执。大概是因为白义任和安蓉的风言风语。
女人们的手包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物品。只是肖浥尘在看到一枚翡翠戒指时神色一变，不由的看向莫东篱的手，露出疑惑的神情，而这一变化，没有逃过他身边田岛云子的眼。
在李守钧气急败坏叫嚣着要搜身的时候，她突然上前走到莫东篱面前，阴沉沉的笑着：“莫助理，你这枚戒指很有趣，我可以看看？”
莫东篱表情自然的摘下递给田岛云子，一颗心却要跳出胸膛。她故作镇静，对视田岛云子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平静的犹如无风的湖面。
这时肖浥尘上前笑问：“礼服配套的戒指太大，仓促间在亨利路买的，有什么问题吗？”
田岛云子将戒指交给自己的尉官，低声用日语吩咐一句，这才似笑非笑道：“肖二少不要介意，例行检查而已。”
李守钧看到田岛云子这番行事目露喜光，莫东篱觉得那种目光简直比方才阴狠的目光更凶恶，犹如饿狼见到一只受伤落单的小羊，势在必得的满足感。
他得到了田岛云子的启发，便又将女人们的口红胭脂、以及发夹胸针拿去化验，结果无功而返。
田岛云子的尉官已经回来了，附耳低语。
听着尉官的禀报，田岛云子疑惑的看了眼莫东篱，立刻换了一副伪善的面孔，而她的尉官双手奉上翡翠戒指，生硬的说：“莫助理，谢谢你的配合！”
莫东篱心情大起大落，松口气的同时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当她看到田岛云子把玩着一模一样的翡翠戒指时，方明白过来，为何自己躲过了一劫。
可是这祸水，落在了谁的头上？她连累了谁？
“田岛课长，我们可以回去了？”
肖浥尘揽着莫东篱的肩膀，不耐烦的挑眉。
李守钧摸了把虚汗。
看来他是没白忙活，死了个内奸，牵出幕后人，也是大功一件。打心底里讲，他也希望不要跟肖家扯上关系。
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好话送肖浥尘等无关人员立场，莫东篱听到田岛云子一声令下，有个女人发出惊恐的尖叫，然后是一个男人焦灼的声音：
“田岛课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主任……”
莫东篱回头，只见说话的人被黑衣特工团团围住。她记得这个声音，是二处副处长白义任。
“你觉得他很无辜？”
肖浥尘突然问了声。
无辜么？不，白义任这个二处副处长的职位可不是拿钱买来的，实打实的用无数人的鲜血和给日本人卖命的功劳得来的！
可是，那个柳香……
就像知道莫东篱的想法，肖浥尘从鼻孔里嗤笑一声，似是无限感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相信我，白义任的小老婆，没那么高尚！”
莫东篱不再相问，有些事，经她细细一捋，已经显山露水了。而肖浥尘之所以会跑去买同款的戒指，是因为他已经有所发觉。
跳舞的时候他脱下自己的戒指，再戴上去便是掉包了。之所以后面去了趟洗手间，怕是找机会放柳香包里了。
柳香受不了皮肉之苦，会在有心人的点拨下咬出白义任，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而这一切，肖浥尘一个人是完不成的，他一定有内应。
……可是，肖浥尘回来不到一个月，可靠的内应，绝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就能打进去。
她再次抬头，看着肖浥尘俊美的侧脸，这一刹那，她觉得长大后的肖浥尘，侧脸有种刚毅的英挺感。
莫东篱还真是高估了肖浥尘，送她回去后他立即走了，没有一句质问，一声解释。
莫东篱并不觉得有什么，肖浥尘臭臭的脾气比少年时候要好很多，只要他一天到晚别对自己腻腻歪歪就行。
吴沛审了大半夜，直到柳香晕死过去，他才堪堪回房间，双脚搭在办公桌上，吐着烟圈，将自己置身于烟雾寥寥中。
这个女人一口咬定戒指不是自己的，她甚至都不晓得什么时候被放进包包里。
这样审下去很是麻烦。
出现了同款戒指……不知为什么，吴沛宁愿相信今晚的动作出自莫东篱之手，也不会柳香这种靠身段上位的女人。
据他观察，这个女人要么是深藏不露的天生戏骨，要么，根本是被人掉包了。
一想到掉包，他更加烦躁了。
柳香嘴里叫嚷着一定是被莫东篱栽赃了，他便给她加了酷刑。他太了解李守钧了，平日里他看起来待人接物有几分平和恭敬，凶狠起来可是六亲不认！
突然响起电话铃声吓了一跳，他习惯性的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
“喂……”
“南京路‘狂欢’酒吧，我有关于白义任的情报，请单独前来。”
简短一句话，未待吴沛问话已经挂掉了。
他想了想，立刻套上风衣离开。躺在车上打盹的跟班六子被车门惊醒，一下子坐起来问吴沛大半夜要去哪儿。说什么都要跟着去，他怕万一有人骗他怎么办。
六子为人圆滑，跟着吴沛时间最长，是他最信任的属下，便不再坚持六子下车。
“头，我是在门口守着，还是……”
“你在门口不用进来。”
酒吧是法国人开得，大多是些黄发碧眼的人，昏暗的灯光下充斥着酒醉后的胡言乱语，以及对黄发美女的调情，嬉笑怒骂。
他极快的打量四周，却在吧台看到了肖浥尘，扯开了衬衣领口，头发有些乱，喝酒的姿势几分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