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索门与泽对坐，相比于泽的拘谨索门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似乎只是单纯的相邀。
这时兵士端着餐盘走到两人跟前，将饭菜都摆上，小兵面无表情，只是专注着自己手里的活，像是根本看不见两人尴尬的气氛，待收拾好后又悄然退下，中途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仿佛从来未没有来过一样。
泽眸子闪了闪，这里人都是索门旧部，即便索门后来被大王贬谪敲打手中的精锐依旧十之存三。
即便如此对于巫玉的过往决定来说也是罕见的。
泽现在倒是觉得这位曾经叱咤四方的大将军有了一丝忌惮，作为武将不怕他勇猛阴狠，就怕他也同那些文臣一般有了玲珑心，一旦这样可就是吉凶难测了。
坐在对面的索门毫不在意他眼中的打量，似乎他已经习惯这样的打量。
只见他执起汤匙盛了一碗热汤递给泽，这一举动倒是让泽有些受宠若惊，可是看索门毫不在意的样子倒是让泽心里稍安，赶紧接过汤碗。
“多谢将军！”
素门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必如此，你我难得同席而坐，无需讲这么多虚礼。”
“以前我与将军接触不多，倒是没想到将军竟这般洒脱随和，末将有些受宠若惊。”
“想不到在战场上屡立奇功的泽将军竟然也会惊惧，我们这一代人都老了，巴方的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泽哪里敢托大，于是抱拳行了一礼，“将军过誉了！末将只是食君禄忠君之事，比不得将军忧国忧民之大义！”
这样的话索门在过往的二十载里听到过不知道多少，只可惜，曾经的他也陷入这样的语言陷阱里难以自拔，甚至自命不凡，一度将自己当做在巴方不可缺失的存在。
只可惜是如今的大王教会了自己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谁离不开谁，哪怕自己战功赫赫，哪怕自己为国尽忠呕心沥血，这些都挡不住君王之怒，可笑吧，如今自己已是归途老马，再没了曾经的雄心壮志他却还是不愿放过自己。
不得不说这位大王确实懂得杀人诛心，他让自己看得见战场却摸不了刀剑，这样确实比杀了要他还要折磨人。
“大义谈不上，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做了一个将军应该做的。”
“如今你们不也是如此吗？”
泽看着索门那淡然的面容，整个人也跟着平和几分，再这样的情形下这样的心境是难得的，同时泽不仅感叹这样的人不愧是巴方的第一战将。
随之泽的目光也变得真诚许多，“将军席卷西南，一己之力平定西南诸部，剿灭逐乐部落这一西南之王，准确的说，要是没有将军便没有巴方如今的地盘，您是巴方的大功臣，是我等的楷模。”
索门沉吟一瞬，朗声笑道：“如今这些都成了过往云烟，难得你还能想起。”
说着说着索门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泽以为他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禁出声安慰道：“大王如今不管去哪都带着将军，可见您还是大王最器重的人，只是大王不舍您再披挂上阵，您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索门笑了，欸，年轻人就是有意思，不像那些老家伙，脑子一个个转的飞快就差按上个转子了。
此时的泽还不知道自己在前辈面前是什么样子。
“不上战场的确不用再受伤了，可是这人啊有时候是心病难医，以前听着矫情，如今倒觉得真有道理，只不过易位而处便能明了。”
“泽将军还真是个君子，这样的人如今少了。”索门叹息般的摇摇头。
泽脸上一热，他其实一直都崇拜索门，毕竟那可是巴方没有败绩的常胜将军，凡是从军之人有哪个不崇拜这样的英雄？
更何况还能这样面对面的与之交谈，这一切都是过去不可能出现的，如今就很好，至少圆了自己一个念想，“将军莫要因为眼前的困顿而为难自己，大王早晚还是会启用将军的，当前之计还是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啊。”
索门敛下眸子，嘴上笑着应和着，“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泽将军能够愿意花费心力开导我这个老头子。”
“泽也是肺腑之言不忍将军自怨自艾，让巴方失去一位军中镇石！”
索门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将军，莫名的生出些许愧疚，好像骗一个孩子挺不地道的，只不过这种愧疚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还有大事未做，只能对不起这个小将军了，索门敛下眼眸中的神色。
“来，说了这么多饭菜也要凉了，用膳吧。”
“哎，好，多谢将军！”
经过这一番‘谈话’泽觉得自己跟这位索门将军的关系一下近了许多，而且从交谈中他感觉到这位将军究竟有多么强大，这样的人简直是巴方的瑰宝，只可惜大王他还是过不去那个心结啊。
这一顿饭下来泽就已经会为索门辩解了，有时候还真是不明白这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怎么会这样矛盾。
“将军，泽将军已经送走了。”待泽走后方才送饭的兵士又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看着饭桌前愣愣出神的索门兵士躬身倒了一碗热水放到他面前。
“将军，累了吧，喝点水，您的身子本就有暗疾不能劳累，要是依属下的就不该跟这些人虚与委蛇，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不值得您在他们身上耗费心神。”
索门百无聊赖的轻叩桌面，“不值得事都做了这么多了，难道还怕多做这一两件吗？”
“皓殇，你跟我这么多年还不明白我们的处境吗？”
兵士抬眸看着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决，“将军，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虽然成王败寇，但是他当真是不给人留半点出路，那些老幼妇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们是无辜的，罪不及子女，可是这样手段阴鸷我们还能装聋作哑吗？”
索门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我们的路不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