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隐笑了笑，“您老当益壮，说老还早着呢。”
“你倒惯会甜言蜜语。”有些疲惫的君王撑起身子作势要起身，庞隐眼疾手快的将一个软垫塞到他的后腰上让他靠的舒服一些。
“老奴说的是实话，您如今壮志未酬，正是好时候，哪能说老啊，再说这天下万民还仰仗着您过好日子呢。”
殷敛静静瞧着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一样熟练， 心中那为数不多的情谊被唤醒，看着眼前替自己忙前忙后的人，当初是多么俊美的人啊，如今也有了华发，不知为何眼眶有些酸涩，想当初他是何等的潇洒不羁，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是唯独喜好没变。
“你这是又去霜凝堂了？”
庞隐一边给他倒水一边笑着说道：“那里的芙蓉常开不败，堪称一景，依老奴说您没事也该出去转转，公务再多也是处理不完的，劳逸结合未尝不可，兴许还能事半功倍呢。”
“呵呵，你当我像你一样这么闲？你瞧你如今御前的事也大撒把，什么都让庞明跟你那些徒子徒孙盯着，真是躲懒躲出习惯了。”
君王虽然说得严肃但是庞隐听得出他没有怪罪的意思，“整个王宫能逛逛的景致不算少，可是那霜凝堂确实难得，当初先王在世就因为一句戏言就引得西山暖泉修建这暖池，当初还是交给我督建的，那时候可是没少被朝廷百官弹劾。”
“如今这霜凝堂还在，可是当初经历这一切的人却只剩下老奴一人了，有时候站在那总能想起过去。”
殷敛眼中也怔愣了一瞬，往事就像是流动的河流从心间潺潺而过，待回头之时似乎忘记了来时的路，遇见的人，犯过的错。
“劳心建的总该留下。”
庞隐赞同的点点头，“您说得对，总该是留下来的。”
“算了，不说了……”
“寡人思之再三还是决定同意你上次的建议，请公孙羽出山。”
其实在庞隐没来的时候殷敛反复纠结，这样做的可行性，那人虽然才学武艺皆是上乘，又有统兵之能，可是真的能取代兕国战将在北境的作用吗？
这点就是殷敛也没有把握，一旦这个计划露出苗头，那兕侯该如何做想，北疆的岱钦又会不会再平生事端？
这些都犹未可知，况且这人还是庞隐向自己举荐的，这些日子自己疏远他，想必庞隐也是有察觉的，都说君王疑心重，以前自己还不以为意，可当自己真正成为了君王，这个中滋味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大王圣明，这样的英雄应该被我王收入麾下。”庞隐面色带喜，眼神真诚，看着是真心为了殷敛高兴。
“不过，这个公孙羽性子刚烈，是个宁折不弯的人，当初先王可是没少因为他生气。要不是朝中还有不少忠臣作保，估计早就身首异处了。”
“如今历尽千帆，就是不知那人的心意是否还一如当初了。”
殷敛自然知晓一个备受打压饱经挫折的人有多难拉拢，可是那又怎样，如今先王早就成为了过去，这个天下的主人自然是自己。
也唯有自己才配得上不世之功，万民敬仰。
庞隐看着大王晦暗不明的眼神，心里有了计较，“大王叫老奴来是希望我亲自前去。”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不管商王是否承认，庞隐应该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只是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落寞还有一丝不易发觉的自嘲。
只不过殷敛似乎没有发觉出来，而是面带笑意的微微颔首，“如此便好，寡人等你凯旋。”
“这公孙羽是个性子烈的，你还是要有个准备。”
庞隐自然知道那公孙羽的心性，也清楚此人是个眼中不留沙子的，要不是当初先王器重自己，那人估计都想将自己大卸八块才能泄愤。
当初自己能救下他也是看重他的忠贞不渝为国尽忠，不然他也不会舍得一身剐都想把自己给正法喽。
也不知再见面他又会骂出什么难听的话。
这倒是让他期待。
庞隐收敛心绪，看了眼窗外的日影，转过头对殷敛说道：“大王心事消了，总该能有胃口用膳了吧。”
被他这样一说殷敛还真是有些饿了，这一天先是被政务所累又是被太子打扰，没有一件顺心的，总算有称自己心意的事了，心里这股怨气也消了。
“好吧，传膳吧。”
庞隐起身就要往外走，只听殷敛又接着说道：“不用太麻烦，准备清淡点的即可。”
庞隐笑着转身，“知道您吃的清淡，早就备好了。老奴这就叫他们端进来。”
说完就朝外走去，不多一会潭凌就端着餐盘跟着庞隐走了进来，“大王请用膳。”
庞隐验过毒以后将白玉餐箸递到殷敛手上，殷敛看着眼前的餐食心里有些惊讶，“你这差事办的真是越发可心了。”
“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您快尝尝，滋味可还合适？”
殷敛尝了一口，点点头，确实不错鲜香入味，浓郁醇厚回味无穷，“确实不错，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最喜欢什么。”
殷敛没有说‘寡人’，但是庞隐还是难以分辨他言语中是否别有深意。
“这还是大王以前的习惯，记得曾经您只要一没胃口就喜欢这一口。”
“没想到如今倒是让老奴歪打正着了。”
殷敛夹了一筷子小菜，垂着眼眸，脸上的神色都 透着几分怀旧，“你说的是，想不到这许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记得。”
“君恩似海，那是说忘就能忘的。”
殷敛抬眸看向庞隐氤氲的热气像是一层屏障模糊了两人的轮廓，可是彼此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相视一笑间，似乎许多东西都变了，那是被岁月掩埋的情谊，经久的时光在人跟人之间形成的阻隔，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将所有的一切讲明。
“是啊，哪能忘呢……”
“苍溪的云龙鱼也要长成了吧。”
庞隐怔愣一瞬，也只是一瞬，便笑了，“哪一日，老奴陪您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