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岱钦走后，玛莎提着新烧好的炭盆进来时就见自家主子呆坐在榻上双手交叉在小腹上。整个人呆呆的像是被什么打击到似的，玛莎快步走上前去，眼中尽是深不见底黯然，像是一口即将枯涸的井失了泉眼如同失了灵魂。
玛莎赶紧放下手里的炭快步上前，握着布昆纤细的手腕，“主子，你怎么样了？肚子难受吗？”
“……无事。”
玛莎看她脸色苍白，从药匣里拿出一粒药丸儿，“主子，这是大巫给配的保胎药，说要是难受就吃一颗。”
布昆愣了愣还是接了过来，“心病还要心药医，这药不对症，只医其表罢了。”
玛莎一时失语，压下心里的酸涩，劝慰道：“别管对不对症，只要小主子能平安出世一切就都值得。”
“主子，莫要失了信心，有些东西既然得不到，那咱就不强求了。”
“只求我们唾手可得的一切。”
“您身后是将军，是富甲天下的财富，还有……还有奴婢，奴婢永远不会背叛您！”
心沉入低谷的布昆眼眸中亮光隐隐闪烁，“你说的对……”
手不由自主的摸着小腹，“我既然走了这一步就不能因为贪恋不重要的外物本末倒置，舍得舍得，哪里有什么两全其美。”
看着手心里的黑漆漆的药丸儿，那浓郁的药香只是闻着都能感觉到那种直入肺腑的苦涩。
扔进嘴里，生生咽下，胃里翻涌着酸水似乎要吐出来，可是布昆还是咬着牙将那股恶心压下。
“主子，喝点水压压……”玛莎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给她递了杯水。
布昆挥了挥手，眼眶通红，就连苍白的小脸都因此有了血色，“呵呵，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能做什么？”
“玛莎，给哥哥传信，就说，我想通了，让他莫要担心。”
“主子，那咱们还要继续支持大汗吗？”玛莎忧心的问道。
布昆垂眸苦笑一声，“当然……”
“我如今最大的作用就是身后的财力，牵制住哥哥。”
“大汗他……或许对我有情，但不多，我们两人栓在一起本就牵扯甚多，亦如飞鸟与翅膀，若是目的一致自然能直飞九天，若是不能……”布昆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那便一同毁灭……”
…
距离胜雍城五十里之外的密林中，一行寒光铁骑踏月前行，刀枪兵戈映着月光冒着森森寒气，令人不寒而栗。
“将军，再有五十里就到了胜雍城下了，穿过这片密林，再过一条大河就能直达胜雍城。”
先头部队一个个翻山越岭小路绕行，尘土扑面狼狈不堪，可是为了能够最快的速度赶到以解胜雍城的城下之围他们只能昼夜赶路。
偏将气喘吁吁打马上前跟公孙羽禀报，毕竟前面就是分叉口，两条路一条要越河而过，一条平坦却绕路。
“前方是不是到了交叉口？”公孙羽捋了一把胡须，停下马，看着前方心思百转。
偏将点点头，“不错，两条路，一条越河而过，倒是路程最短，一条道路平坦却有些绕路。”
听见偏将这样说公孙羽神色没变，沉吟片刻，马蹄在满是枯枝的地上踩得沙沙作响，公孙羽看了眼身后疲惫不堪的士兵，声音沙哑的说道，“派人去前方探查一番，看看冰面是否结实，能不能承受军队穿行而过。本将带着剩下的人就地歇息，养精蓄锐。”
偏将有些不解，将军本来让他们日夜兼程昼夜赶路为的就是能赶紧解了胜雍城如今的困境，边关传来的急报，那巴方王已经将胜雍城团团围住了，城中弹尽粮绝，守城大将刘瑜已经到了披挂上阵的地步了，时不我待哪里容得下他们再拖沓不前。
“将军……”
公孙羽挥挥手，“去传令吧。”
“诺！”
偏将拍马而去，公孙羽看了眼就地休息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几天几夜往复如常的赶路，饶是这些精锐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士兵们一听到可以原地休整，一个个就跟泄了气一般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沾着脏污泥泞也全然不觉，有的士兵身上的水囊里还有水，立马拿起来咕嘟咕嘟的往嘴里倒，原是寒冬，可是众人汗流浃背身上的甲胄都似乎能沁出水来。
公孙羽看着身后的这些将士，面上虽然依旧沉着冷静难辨喜怒，可是心底对这行的计划还是有所疑虑。
千里奔袭疲于以应对本就是兵家大忌，可是他除了兵行险招已经想不出有何更好的办法解决如今的困局了。
巴方率兵上万，以逸待劳，着实是个劲敌！
可是他除了出奇制胜却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一边带着精锐日夜赶路一边让大部队走官道迷惑敌人，出险招破解城下之围，让局势彻底乱起来，跟刘瑜的残部汇合，再定后招，争取让巴方自食其果，尝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
“所有人原地休息，埋锅做饭。”
胜雍城
巴方围城已经将近十多日了，城中的百姓妇孺老弱皆被守城的将士安顿在城中的神庙里。
今日老三跟老四带着人巡逻，神庙外面支着大锅上面咕噜咕噜的煮着热水，夜晚风寒，妇孺老弱本就体弱哪怕是小病都难以度过这个冬天。
人们一家一户的凑到一起生火取暖，大人一脸愁色的抱着孩子，熟睡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他们此时面对的危机，睡梦中他们的家园依旧，眉眼中尽是一片天真之色。
老三跟老四带着兵走到了神庙看见里面场景心里百感交集，同时心里也浮现一丝茫然。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明天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巴方的铁甲洪流是否会在黎明之前突破防线，他们身后的百姓是否还能幸存下来。
“三哥……”
老四看着神庙愣愣出神，“什么？”
“你说，咱们……还能等到援军吗？”
回应老四的是一片沉默。
说实话，老三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