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上的光打在江晏脸上，忽明忽暗，只能看见他一直坐在床边没有动。
又过了一晚，黎欢才睁开了双眼，她的嗓子干哑，正想起身，就看见床边伏着一个人影。
感受到动静，江晏抬起头，眼里满是疲惫，下巴上的胡茬也淡淡冒出一层青色。
见她醒来，立马抱住她，“你终于醒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黎欢不解，“我睡了很久吗？不就一晚上？”
江晏在她头顶满意地蹭了蹭，“你已经睡了两晚了，再不醒我都要崩溃了。”
黎欢呆了两秒，从他的怀里挣出来，“两天了，那黎家那边？”
“放心吧，有人操心，只是……”
“只是什么？”
江晏顿了顿，继续说，“程青的精神好像出了点问题，应该是刺激太大，一时接受不了。”
黎欢哑言，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去看看吧。”
江晏点头，顺带提醒了一句，“黎元征的葬礼在后天，这两天黎家和程家那边的人会陆续过来，他们应该不知道你的身份，还是谨慎点。”
“嗯。”
黎欢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往黎家老宅走。
门口已经堆满了各种人送来的花篮之类的，堵得严严实实，黎欢站在车边，有片刻恍神。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的葬礼自己都没有参加。
江晏握住她的手，“进去吧。”
程青正呆坐在沙发上，眼圈红肿，头发也有些许凌乱，面前还放着一碗粥，满满当当，不像动过的样子。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你好好劝劝她吧。”
在厨房忙碌的阿姨连忙走出来，直直朝着黎欢说。
黎欢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扫了一圈，家里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几分肃穆。
程青抬眼看见她，明显变惊喜，“欢欢来了？你爸爸出去给你买你最爱的玩偶了，也不知道怎么还不回来，你再等等。”
黎欢一听就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顿了两秒，拿起碗，语气平淡，“他马上就回来，你先吃点东西吧。”
程青连连点头，乖巧地接过饭碗，吃了好几口。
黎欢正要起身，却不料程青突然看见她手上的婚戒，又抬头看见江晏，皱着眉一把将碗打翻。
“你不是我们的欢欢，你来做什么？你还嫌害黎家不够惨吗？”
粥撒了一地，几点还溅在黎欢腿上，在黑色的裤子上分外显眼。
江晏上前拉开她，“有没有烫到？”
黎欢默默摇头，转身进了厨房，“阿姨，麻烦你再做一碗吧，哄着点，让她吃了，后天才是正式葬礼，她不能缺席。”
“好。”
程青没有再看他们，只是嘴里一直念叨着，听不清在说什么，只是隐约有欢欢两个字。
黎欢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就是很复杂，谈不上特别恨她，但也说不上多爱。
她顺着楼梯而上，将黎家各个房间转了一遍，最后到书房时，发现桌上静静放着一张牛皮色的纸。
封面上写着——给叶声。
黎欢愣了愣，心头突然就有点发涩，然后慢慢打开。
里面是一封信，上面遒劲的字体，是黎元征的，最后面的日期正是他出事那一天。
看样子应该是他出门前写的。
江晏也侧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醒目的三个大字——对不起。
他说，“孩子，对不起，一念铸就无数错。事到如今，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等我帮你们抓到魏骁，我会用自己的命来抵消你的恨，黎家的所有股份我也已经全部转到了你名下。”
“只是，我走之后，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公司，还有程青，当年的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她并不知情，这些仇恨就到此为止了可以吗？”
“归根结底，还是我自作自受，错都在我，对不起。”
看到这里，黎欢闭了闭眼，将纸收起，转身朝门外走。
两人到一楼时，程青怀里正抱着一只玩偶，脸上还噙着浅浅的笑，朝她招手，“欢欢，你看，你最爱的娃娃，妈妈给你买来了。”
黎欢挤出一个笑，无比勉强。
她跟阿姨叮嘱了几句，“我会请护工专门来照顾她，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阿姨说着没事，看着她和江晏一起出了门。
“公司那边怎么办？”
黎欢看向他，有点无能为力，她对这方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江晏想了想，“没事，让除你之外股份持有最多的人先暂代董事，葬礼过后再慢慢细化处理，他们有数的。”
“嗯，那就这样吧。”
黎欢这才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关于黎家的新闻已经满天飞，各种猜测也接连冒出。
她皱了皱眉，“爷爷知道了吗？”
“嗯，瞒不住的，不过我没告诉他当年的事情是黎家指使的，他目前只知道黎元征出了事。”
“那就好。”
江晏瞥了眼她的手机，“这些新闻不用理会，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嗯，其实也没什么。”
转眼就到了黎元征葬礼这天，黎欢和江晏大清早就在接待所有来祭奠的人，忙得团团转。
逝者为大，黎欢还是决定扮演好黎家女儿这个角色。
程青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但是完全不能放任她出来，只能让人看着她，默默待在一旁的房间里。
她的手里始终拿着那只玩偶。
只有在仪式正式开始的时候，黎欢才拉着她站在最前面，静静地看着上面黑白的照片。
江老爷子也来了，眼里满是疼惜，摸了摸黎欢的头，“我的欢欢怎么这么命苦，没事，以后江家就是你的家。”
“嗯，谢谢爷爷。”
来祭拜的除了黎程两家的亲友，多是黎家之前的合作伙伴，有的还没忘打探公司未来的形势问题，都被江晏一一堵了回去。
两人整整忙了一天，临近晚上才送走所有人，送程青回去时，黎家门口却站着一个男人，脸上没有什么好意。
“欢欢回来了，不对，我不应该叫你欢欢，你说是吧？”
江晏下意识把黎欢往后拉了拉，黎欢认出这是程青唯一的弟弟程礼，听这语气像是知道黎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