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微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道：“没那么简单。不知道您得的什么病，怎么敢贸然下针。”
“您说说吧，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大爷把单人沙发拖拽过来，坐到许微微近前：“我跟你外婆一样，都是腿上的毛病。年轻的时候被大马猴咬碎了膝盖骨，治的不及时，又遭了冻，落下了病根。”
许微微心凉半截。
大爷说的跟出去玩摔了一跤那么简单，可实际上单独拆开每一个步骤都不是小事。加在一块儿，腿还能保住已经是万幸了。想要彻底恢复是不可能的。
这和外婆的情况不一样，一个是自身免疫系统疾病导致的炎症，一个是外伤。炎症可以消退，可粉碎性骨折带来的创伤却是不可逆的。
“伤的是哪条腿？”许微微要看看患处。
大爷先是把左边裤管拽上去，又摘掉护膝放在一旁。膝盖完完全全的露在了外面。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里的关节畸变的十分严重，整体呈外翻状。肌肉表面崎岖不平，深浅不一的伤疤蜈蚣一般盘踞在上面。
可以想象，当时的画面有多残忍血腥。
许微微皱眉闭了下眼睛，然后开始例行公事。
“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
“两年半。”
“早起会晨僵吗？”
“会。”
“持续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有上下楼梯、天气变化时疼痛会发作吗？比平时严重吗？”
“对！”
“腿能伸直吗？您活动一下，我看看能屈伸到什么程度。”
……
虽然与自己无关，但一圈人都听的十分认真。几个问题下来，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许微微的专业。包括正在看病的络腮胡大爷。
他的感受比别人还要直观。
西福斯家这个小姑娘每一个问题都踩在了点上，都不用他自己说，询问仿佛只是为了确认。
这让他感到惊讶又奇怪。好比有人看了一眼“题干”，就直接得出了答案，然后再根据答案倒推过程。
问完以后，许微微的心情变得有些凝重。
创伤性关节炎，别名外伤性关节炎，是骨折、软骨损伤、韧带撕裂等引发的关节退行性病变。主要表现为关节疼痛、僵硬和功能障碍。
眼前这位爷爷的症状已经到晚期了。
看她脸色，大爷心里也是一沉，不由得感到失望。
打了那么多针，吃了那么多药，他也该死心了。专家教授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早该知道的，可还是忍不住存有一丝希望。
叹了口气，他豪放道：“治不了就算了，等到实在走不了路那天，我就截了换条机械腿，一样用。”
“小姑娘懂得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他夸赞了一句，“刚开始小瞧了你，是爷爷我做的不对。”
说着，他伸手去够旁边的拐杖。
这次是真的准备走了。
“我没说不能治。”许微微出声道。
大爷屁股都抬了一半了，听到这话动作突然一顿，跌坐到沙发上。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你说什么？”
“小姑娘，你是说他这病能治吗？”
“你真的能治？！”
其他人也迫不及待的和许微微确认。与其说是关心别人的病情，不如说是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如果这丫头连这都能应对，那他们的岂不是更好处理？
“先别高兴的太早。我说能治，不代表能让它恢复到以往健康时候的样子。说句实话，这么严重的伤，没有一点儿后遗症是不可能的。”许微微提醒道。
“但是我可以帮忙保住这条腿，不让它继续恶化。具体能恢复成什么样，我不敢保证。”
短短五分钟，大爷的心经历了大起大落，然后逐渐归于平静。听许微微这样说，他笑道：“我知道，医生已经跟我说过无数次了。能保住已经是万幸。”
“真没想到……”
话说一半，但未尽之意在场人都懂。他们打量着许微微，心底升起了重视。
“我要怎么治？跟你外祖母一样扎针吗？”大爷的眼神竟有些跃跃欲试。
“不止。”
许微微边思索边说道：“您的情况更复杂，治疗起来也麻烦一些。”
经络受损，气血瘀滞，加上风寒湿痹，可以内服身痛逐瘀汤和独活寄生汤。但需要的药材她配不齐，许微微就没提，只说：“医院应该给您开的有抗炎镇痛药，您还正常吃。”
“每三天针灸一次，此外，用花椒、艾叶煎水，熏洗患膝。频率一天一次或两天一次。”
“花椒您家里应该有，艾叶我没有带，您告诉我地址，稍后让司机给您送过去。”
“不用！我直接去取！”大爷挥手拒绝道。
他一张老脸还没有厚到那种程度。
“也好。那我现在先给您针灸。”
许微微转头吩咐管家：“帮我准备艾条，打火机，剪刀，厚纸片还有酒精和棉签。”
这些都很常见，管家很快将东西找好送来。
一圈人十分默契的往前凑，将两人围在中间，想近距离观看操作。内圈的干脆盘腿坐到了地毯上。
卡佩一家三口也挡不住的好奇。听起来，薇儿这次的疗法和以往都不一样。
许微微将棉签沾了酒精，在待会儿准备下针的部位消毒，又把艾条剪成2cm的小段，硬纸板裁成圆片。
做完准备工作后，她没有给大爷心理准备的时间，直接一根接一根的下针。
她知道，以老一辈退伍军人的素养来说，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果然，大爷面不改色，一声疼也没有喊，表情甚至还有些怔忪，仿佛在说“就这？”。
一直紧张关注的众人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什么感觉？”
大爷仔细体会了一下，给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打屁股针疼。”
“哦，那还好，那还好……”众人彻底相信。一块儿来的同伴总不至于欺骗他们。
下针完毕，许微微的手伸向那一堆艾段，将其一个个插在针柄上点燃，并在针刺部位垫上厚纸片。
众人恍然大悟又皱紧眉头。懂了，但没完全懂。
那圆纸片一定是用来接灰的，防止燃烧下来的灰烬烫伤皮肤。可那“雪茄”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香薰吗？
治病的同时焚香？这也太雅了吧……
“这叫温针灸。”一切做完之后，许微微解释道。
“能增强针刺的效果，通过温热刺激促进局部血液循环，缓解肌肉紧张和疼痛。”
“噢~~~”
“跟蜂毒疗法一样，相当于都是在原来基础上叠加个buff对吧？”麦昆挑眉问道。
“可以这样理解。”
“先用这种疗法试试，如果效果不好，再给您换电针。”许微微转向大爷说道。
众人忍不住皮肉一紧，又是蜂毒，又是火烤，又是电的……
比起治病，真的更像是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