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过来这么久，魈都忘记自己还有个“食梦”的设定了。
旋即，他皱起眉，有些担心地问道：“吃掉那些东西，你没事吧？”
“无碍。”
魈闻言暗暗咂舌。
那就是“有点问题，不过一时半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的意思了。
想来也是，那些漆黑的东西，也就是山神口中的梦魇，给魈的感觉就是令使的力量，是类似于魔神残渣的东西，这种东西哪能随便吃。
不成，等见到山神，得想办法讨价还价，不然自己这边太吃亏了。
魈收回发散的思绪，斟酌了一会，开口问道：“这种能力如何使用？”
回答他的是绿魈的沉默，以及片刻后忽然从脑海中闪过的画面。
绿魈将有关记忆直接共享给了他。
共处一体就是这种好处。
魈感慨了一下，便开始消化这些记忆，而与此同时，绿魈则观看起第二幅壁画的内容。
这一次画面中的角色变成了一龙一人，其中，龙的线条十分简约，能够看出来，这正是上幅画中的小龙，不过新的壁画中，小龙身上也出现了分割身躯的划痕。
“这个划痕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绿魈小声嘀咕。
与小龙相比，新出现的人线条就复杂了许多，不仅细致地刻画出了他的样貌，连服饰甚至表情都画上了。
“他应该是对山神很重要的人。”恰在此时，魈开口。
“山神？”绿魈疑惑。
“嗯，上一幅壁画中的巨龙长得和山神像很像，所以我猜这只小龙应该就是幼年期的山神。”魈回答。
“合理。”
魈继续说道：“至于这两幅壁画所讲的故事……应该是说山神在小时候被驱逐出了族群，被一个男子捡到，两者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很寻常的故事。”绿魈点评了一句，便转移话题，“对了，我刚刚确定了一件事。”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们的肉身应该在外面，这里是一处意识空间，或者一场梦。至于好坏，你自行判断。”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身体还在水底，只是意识进入了这里？”
绿魈“嗯”了一声。
魈微微皱眉，显然，这是一个坏消息。
自己在水中屏息的时间虽然远超常人，但终归是有极限的。
可别出师未捷，人先给淹死了啊！
魈忽然感觉时间更紧迫了，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急躁。
“我们快点检查完这里，然后赶去下一个地点。”
绿魈察觉到了他的急切，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他。
魈在房间里快速巡视一圈，发现除了这两幅壁画，以及瘫倒得满地都是的半金属动物，这里再没有其他东西，于是便从另一扇门离开了。
在他们走后不久，地上的半金属动物突然动了动，它们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幅壁画前，抬起自己生锈的爪子，摩挲着壁画上掉色的部分，以锈迹将其修补。
另一边，魈刚离开房间，进入新的甬道时，发现面前又是两条岔路。
他低下头，正准备一边走动，一边观察蛋的亮度变化，忽然注意到左边那条路地面上的黑色痕迹，就仿佛有一只裹满黑泥的蜗牛从地上爬过一般。
魈“咦”了一声，刚往左边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朝身后看去，只见另一条路的地面上也有类似的痕迹，只不过要少一些。
看来不是可供参考的线索。
魈收回目光，继续朝左边的路口走去，而随着他的接近，他手中的蛋散发出的光芒又亮了几分。
“看来是这边。”
魈停下脚步，他望着逐渐延伸进黑暗中的黑色痕迹，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前面的梦魇不会更多吧？
魈摇了摇头，将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担忧从脑海中甩出。
已经到了这里，就算前方的困难再多，他也必须要前进。
想到这里，魈施展起风轮两立，化作青色残影，扎入甬道中浓稠的黑暗。
又经过了三四个岔路口，魈发现地上的黑泥开始变多。
他的脚步稍作停顿，在心中腹诽：等走到后面，不会变成水帘洞，而不，是黑泥洞吧？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最后黑泥铺满地面，甚至蔓延到了两边的墙壁上。
还好风轮两立能让魈能够脚不沾地的赶路，但是他耳中还是充斥着踩踏在泥泞中的黏腻声音。
这是黑泥自己咕蛹所发出的声响。
这一回，魈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大概是魈心态的变化太明显，被绿魈察觉出来，他出声询问：“可需要换我来？”
“我能对它们使用你教的方法吗？”魈指着地上咕蛹的黑泥反问。
“它们不是梦魇本体，除去后用不了多久，又会重新出现。你似乎从未施展过食梦的能力，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好吧。”魈有些失望，但绿魈这个过来人都这么说了，他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在铺满黑泥的甬道中快速穿行。
终于，他来到了甬道尽头，和之前一样，尽头连接着一个房间，当他在门边站定，透过门朝里望去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房间里梦魇的数量远超刚才，不过好消息是它们正朝着另一扇门缓缓移动，此刻背对着魈。
这一瞬间，魈产生了自我怀疑，自己真的能解决这么多的梦魇吗？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魈落地时踩出的涟漪扩散到一只梦魇身边。
它停止移动，拧过了身子。
下一刻，黑泥蠕动的声音彻底停止，房间里的梦魇们像是察觉到什么，纷纷扭过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它们背后的魈。
霎时间，魈只感觉头皮发麻，身上每一处地方都在叫嚣着拒绝。
短暂的沉寂后，魈首先听到的是“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有人含着水在嘶吼咆哮。
那些梦魇仿佛一头头因领地被侵犯而暴怒的野兽，以数倍于刚才的速度，朝魈扑去，身上的黑泥张牙舞爪，像是只八爪鱼，想将魈抓捕、包裹。
我去，好特喵恶心！
魈咬了一口舌尖，想凭借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舌头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传来，迟滞了两秒，他才想起绿魈说过，这里不是现实空间。
他只得凭借意志力强作镇定，回想着先前绿魈分享的记忆，开始施展“食梦”的能力。
完全封闭的甬道内凭空涌起一阵湮灭的风，无声无息拂去了四分之一的梦魇。
就在此时，魈忽然脸色一白，弓着身子干呕起来。
我去，这是什么味道？！
魈只感觉自己像是一口咬破了注入了辣椒精华的新鲜鱼胆，一股从未品尝过的苦涩在疯狂刺激着味蕾，这股苦味流淌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灼烧感。
这一刻，他仿佛在亲身经历业障爆发。
等魈好不容易压下这种怪异的感受，一股咸腥又从喉咙反刍，这一瞬间，他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
他看见自己在漆黑的泥地中打滚畅游，兴至浓处，还闷了一大口黑泥。
呕！
这胃不洗洗不能要了！
要去世了！
他看绿魈清理完梦魇后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以为这事很简单，甚至想着替绿魈分担一下。
是他高估了自己。
梦魇组成的黑色狂潮仍在逼近，魈却无法做出任何应对，那恐怖的味道仿佛一只只来自地狱的鬼手，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
意识被泥土的咸腥淹没，恍惚中魈听见一声叹息，等到他再回过神来时，周遭甬道以及房间里已经变得干干净净。
脑海中响起绿魈的声音：“不必勉强自己。”
魈虚弱地回了句“谢谢”，靠着门框坐下，双眼开始放空，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
梦魇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对此早已有所预料，但这未免也太难吃了吧，绿魈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魈暗暗决定，等这边完事了，一定要用美食洗洗胃，尤其是要给绿魈好好洗洗。